锦秀田园 (果无)

刚把黄豆装好，有人敲门。

狐小媚开的门。

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长得高高大大，因她年轻时身材就丰满，上了年纪后更加肥胖不减，天凉了还挽起袖口，露出粗粗的手腕，显得很壮实的，就像北方人一样。

她虽穿了件深青色粗布衣裳，但整个人打理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挽得一丝不苟，薄薄的嘴唇边一颗黑痣最显眼，一看就是个能说会道的。

这是对面卫家村的王媒婆，她的夫家也姓卫。前几日狐小媚才听她娘说，狐篱玉现在的夫家也姓卫，正是这个卫家。

王媒婆看到开门的是狐小媚，穿了件淡青色粗布衣裳，乌黑的头发编成简单的三根辫，一双大眼睛水灵灵，谁瞧见都喜欢。

她立刻笑起来：“哟，原来二丫头也在家啊。”手就从包里摸出一颗糖给她：“诺，这是婶给你的糖，你娘在家吗？”

不吃白不吃。

狐小媚接过糖，侧身请王媒婆进来，微笑看着王媒婆，细声细气的道：“我娘在。”接着朝着屋子里大吼一声：“娘，王婶婶来了。”她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就算再大声听起来也柔柔弱弱的。

王媒婆呵呵的笑：“二丫的声音可真软，真好听！”然后笑眯眯的进了屋。

屋子里的卫三娘已经走了出来，看到王媒婆立刻笑着招呼她：“诶，嫂子快进来坐。”说话间就进屋端了根凳子出来，然后又对在屋门口晃了下的狐篱香道：“快去给你婶倒杯热茶。”

王媒婆笑眯眯的看过去。

狐篱香今天穿了件灰色粗布衣裳，虽然颜色有些旧，但衣裳十分干净整洁，她长得高挑，平常的一件衣裳穿在身上愣是衬出她玲珑曲线。她的头发编的是四根辫。脑袋右侧别了一朵用大红头绳编的蝴蝶节，配上漂亮的丹凤眼比那小家碧玉还要闺秀！

所谓的三根辫，四根辫，是将头发简单编成一根辫子，区别在于编头发的手法不同，一种是将头发分成三股来编，另一种是将头发分成四股来编。三根辫是最常见，最简单的编法，四根辫要稍微复杂一些，也要好看一些，还有五根辫，六根辫的。

王媒婆暗地点头，面上不停朝卫三娘摆手：“都是一家人，哪要这般客气，才从家里出来，这水就不要倒了。”

“这怎么行。”想要女儿嫁得好，媒婆可是不能得罪的，卫三娘又对狐小媚道：“去烧开水。不要茶，喝开水就行吧。”后面一句是对王媒婆说的。

王媒婆也是爽快人，见卫三娘如此殷勤，便道：“那好，就要白水。”接着凑近卫三娘低声嘀咕了句：“等以后好事成了，再请我吃茶也不迟。”

“呵呵，那也行。”卫三娘笑起来，然后自个儿也端了凳子出来坐在院子里，狐大友早去了地里，狐小媚在厨房烧水，卫三娘想了想，便对狐篱香，道：“你爹在地里锄草，我在家里跟你婶说会儿话，你帮我把背蒌给你爹送去，顺便把草背回来，晚上煮了喂猪。”

这是要把狐篱香支走。

狐篱香自然知道王媒婆，见她又是咬耳朵，又是挤眉弄眼，心下有些了然，面不改色的背着背蒌，抬头挺胸，端端正正走出了家门。

矜持又不娇柔做作！

王媒婆十分满意，狐篱香长得漂亮，又能干，性子有些随卫三娘，坦率，但至少表面看起来还是挺温淑的。她就喜欢这样的姑娘！

等狐篱香出去了，王媒婆收回目光，对卫三娘感叹：“我就喜欢你们家的姑娘。不仅长得漂亮好看还能干。你看篱香，除了面容好，还是你们家的一把好帮手，家里地里的都能干，行事也大方磊落，言行举止又像个小门闺秀，现在哪儿去找这么好的闺女……”

说着瞧眼厨房，房顶上缕缕青烟缓缓升起，狐小媚正埋头烧火，并没有注意外面。

她还是压低了声音：“二丫头也好。长相就不说了，平日又听话，不像有些人家的闺女，喜欢出去惹事生非，说话温温柔柔的，性子别提多柔顺。以后要是哪个人家娶了去，这样好的媳妇能不疼着？”

谁不喜欢别人夸自个儿闺女。

卫三娘心里高兴，面上嗔她一眼：“老二还小呢。”

王媒婆正经道：“不小了，这种年纪最好定婆家的，我介绍了好几个人。你也可以准备准备了。”

卫三娘只笑了笑，不接这话：“先把老大的事给办了再说。”

王媒婆直点头，问她：“对了，那日你瞧着一户人家不错，是哪家，要觉得好，我改日就去帮你提提。”

“我也只是瞧了瞧，这事你可得防着点说，毕竟我们家的是个女孩子。”卫三娘立刻提醒她。

王媒婆拍着胸脯向她保证：“我这都做子多少年的媒婆了，你还信不过我？我就直接去看看那家小子，到时候让他们过来向你们家提亲。”

卫三娘就等着这句，点头赞同：“这法子好。”怎么能让别人知道是她们先相中男方的呢！然后卫三娘把相中的人家告诉了王媒婆。

王媒婆一脸惊讶：“你们不愧是一家人呢，眼光都一样。”

卫三娘有些不明白：“嫂子，你这说的什么意思？”

“诶。”王媒婆又叹口气：“你要早两日告诉我这事还好办了，现在却有些难办。”

卫三娘心感不好：“怎么了？”

“昨儿有人托我已经去张肉铺看过了，就是你们村的，狐家的。”

听到此话，卫三娘那种不妙的感觉越发明显。

“哪家？”

“你们家同宗的啊，狐应山的女儿，狐篱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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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谁稀罕

听了王媒婆的话卫三娘脸一沉，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前日她才听卫七凤听潘氏在给狐篱云找婆家，今儿怎么就变成张肉铺了。以狐家那眼界怎么会自动寻上卖肉的。拜祭祖宗的时候还有人拿狐篱香和狐篱云和比，这会儿两家就瞧上了同一门亲事。

王媒婆见她脸色不对，便将事情细细讲了出来：“……前段日子就托我给他们家闺女相看了，看了几个没中意。张老头和我相熟，便也托我给他儿子张三留意，我想着狐篱云和张三年岁相差不大，长得也漂亮，便向潘氏提了提。可是狐家听说是个卖肉的开始不答应。后来不知怎么打听到张三的舅舅在县里给一户大户人家当管事，狐家便找到我，说愿意结这门亲……”

卫三娘讶然：“张三的舅舅在县里给人当管事？”

王媒婆点头：“所以，昨儿我便去了张肉铺一趟。要是你早些时候告诉我，我还能去帮你瞧瞧，可现在……”说着，王媒婆有些为难：“我实在不好再去……”

“那这亲说成了？”卫三娘打断她。

“还没。”王媒婆道：“张老头当时也没拒绝，但也没明着答应，估计还在考虑吧，但我瞧他那儿子好像有些不愿意。”

一家亲事不能同时两边说，这是当媒婆的规矩。卫三娘自然知道，她也没怪王媒婆的意思，只是这事真太巧了，巧得让她心头不舒服。

卫三娘没吭声。

王媒婆怕她多自己的心，帮着出主意：“要不这样，你请了其它村里的媒婆去说项，我看你们家篱香长得标致，比那潘氏的女儿能干，说不定张三小子更中意些。”

卫三娘撇了撇嘴，讥笑道：“他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皇亲国戚，我们家非要去巴结不成？我的女儿也是个宝，天底下好的婆家多得是，没的为了这点小事辱没了我闺女的名声。干什么非要去和别人抢？若有人喜欢，让她结去，我们家不稀罕。”

王媒婆讪讪笑了笑，道：“妹子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

卫三娘很不满，晚上的时候向狐大友抱怨：“……摆明欺负人嘛，要论条件，咱们家篱香年纪还小两岁，又比他们家篱云能干。那张家还不是因为看着狐家兄弟多，好帮衬……狐应天的儿子篱白又是秀才，而我们家势单力薄，一辈子都是庄稼汉，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说不定还得篱香看顾着，这才选中他们家。”

狐大友不以为意：“咱们家就不姓狐了？篱香还不是管篱白叫大哥？”

“这怎么能一样？大哥和三哥可是亲兄弟，是咱家这隔房能比的。”卫三娘并没有抱怨狐大友的意思，只不过这是替狐篱香看的第一个婆家就摊上这种事，明白事情原委的人还好，只怨太巧；要是给不知实情的人知道了这事，保不济就会说他们家想去和别人家抢亲，故意和狐老三家过不去。狐大友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心眼太粗。

狐大友却觉得卫三娘小题大作，这事只是自己家看了看，到底没让媒婆说，不算事。

男人家哪有女人心细。

“要早知道潘氏也看中了张家，我今儿怎么也不可能跟王媒婆提张三的。”卫三娘又悔又怨：“万一传出去，让人误以为咱们家和三哥家抢亲事，误会了老大的名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