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看的清明。下面验过药丸,也说是好药,只伯仁太过自苦,暗伤太多,好药也经不住他这般劳苦。”朱元璋幽幽一叹,这可是百年难遇的赫赫战将啊,不是亡与敌人刀剑之下,反而倒在了小小“卸甲风”上,朱元璋痛心啊!
“徐家姑娘是个好的,前些日子不还有守谦的事情吗?也是他们兄妹劝过来的。我又何尝不知守谦心里的结,徐家姑娘几句话就说通了他。口才好,难得心地也好,知道体贴上意。有本事,又有情义,难能可贵。”马皇后对徐家姑娘定性了。
“真是我想多了,那可是天德的女儿,不会让谢家的污糟血脉影响了心性。”朱元璋一叹,不还是被他们的长辈吓怕了吗?“既然要赐,就一家子都赏吧。”
马皇后一笑,还真是自家孩子好,错了也是别人带坏的。若说当年反叛投靠张士诚一事,谢再兴和朱文正,还指不定是谁带累谁呢。
第139章 燕王妃
今年过年, 徐达好歹能回来了。北伐大捷, 回来之后, 宫中屡加赏赐,来往道贺之人也络绎不绝。可徐达就是徐达,面对这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煊赫景象,居然还能稳坐如山。拒了绝大部分邀约, 在家陪妻子儿女,享受天伦。
徐允恭可不觉得这是什么享受,以往爹不在的时候心心念念,现在亲爹每天操练他,他也受不住啊!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武,中午吃饭都定量定时, 下午又是练武。在演武场已经被虐得奄奄一息的, 晚上还要考校文课。徐允恭现在不想和他爹一起出征了, 只盼着亲爹赶紧带兵出走吧。之前是谁撒泼打滚的要去军营?肯定不是他!
徐允恭在书桌前给柳娘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柳娘会意解围道:“爹, 你累不累,我给您捏背。尝尝我新做的茶, 晚上喝最好,既清肝明目,又不影响睡眠。”
徐达半响才端起茶盏, 察言观色的徐允恭长吁一口气。果然,徐达放下茶盏就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就是新年, 今晚养好精神,明天还要守岁呢。”
“爹?那练武?”徐允恭小心翼翼的问道,谁能有他倒霉,练武练道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了!
“哼!”徐达冷哼一声,这是默认他明天不用早起练武了。
徐允恭逃出生天,恭敬行了礼,麻溜跑了,顾不上还陷在书房的柳娘。
“清肝明目,有助睡眠,药茶?”徐达摩挲着茶杯,叹道:“我一直在等你说。”
柳娘不明所以,“爹,说什么?我又做错事啦?”
不是反问诘难,而是柳娘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伯仁那里有你做的药丸吧?”徐达直接公布了答案。
“是。”柳娘依旧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都是好药,我亲手做的,又是常婶婶心腹送出去的,绝无纰漏。”
徐达当然知道自己女儿喜好医药,还自己能做些好药出来,自己也受益无穷。可是……“陛下在查伯仁之死。”
“绝对不是我!”柳娘悚然而惊,她怎么可能害常遇春,难道有人嫁祸她?谁?!或者是想要通过嫁祸她,打击徐达?柳娘脑子里一下子浮现阴谋论,着急道:“不可能是我的药出了问题,我送过去的盒子是自制的榫卯结构机关盒,又亲自贴了封条,外面还包了一层,不是外人能轻易打开的。常婶婶派出的人是心腹,且两人一组,盒子时刻不离身,不可能嫁祸给我。难道是常伯伯用过之后被下了毒?”
柳娘一连串的解释和撇清脱口而出,徐达的脸却越来越黑。“你何以恶意揣测他人?无人嫁祸,亦无人谋算。陛下查的是伯仁之死,你自问心无愧就好。我教你谨慎自持,不是让你仗着聪明恶意揣测别人的。”
柳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面前的可是在朱元璋跟前活下来,以小心谨慎著称的徐达啊!你和我说不要以恶意揣测他人,开玩笑吗?你遭受的恶意难道时候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持身中正,不怕风浪。我告诉你陛下在查,是想你把合适的药方献上去。你不好出手,只备好就是,为父自去安排。”徐达明说了,教导她:“为父知你聪慧,直道而行,百死不悔,世间从来都是大江大河浩浩汤汤,你看那城中丽水幽深再美,终归失了风骨。”
柳娘低头表示受教,可心里依旧不得劲。她靠着自己的聪慧和经验走过了这么多路,难道是错的吗?她不信!
徐达在应天府停留的时间太短,正月没过,又领兵出征了。常遇春已死,徐达的副将就变成了李文忠,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止转动,即使是常遇春这样的英雄人物。
徐达受命为征虏大将军,兵分两路。李文忠率东路军出居庸关,继续往北追击元朝皇室,而今已是刚登基的元惠帝代表着大元皇室。徐达与宋国公冯胜等率西路军出潼关,出兵安定。在北伐军出征前,朱元璋又命华云龙、金朝兴、汪兴祖等先期进攻云州,吸引援军注意力,并策应徐达、李文忠作战。可以说是战略详尽,战备充分。
在外领兵的人辛劳艰苦,在应天府等到家眷享福了。
洪武三年,天下基本平定。朱元璋大封皇子、功臣、后妃。此次受封的皇子从二皇子封秦王到十皇子封鲁王,活着的皇子都封王了,要知道十皇子尚在襁褓。
柳娘在这样的大事中,只是围观者的角色。马皇后召开大宴,她随着谢夫人来见见世面。
翻年,常家出孝,常茂娶了宋国公冯胜的女儿,他们的婚事早孝期中就议定了。皇帝没有忘了常家,常茂刚一出孝成亲,朱元璋就以常遇春功高为由,封常茂做了郑国公,让他到军中效力。在他走之前,他还需要送妹妹出嫁。
等到四月,宫中也明发圣旨,册常氏为太子妃。
冯大奶奶原本是要跟着常茂去军中的,临走之前能有这样大的体面,她乐的操持。常家已经有了长媳管家,柳娘再去就真是“娇客”了,只管坐着吃喝。
两人躲在闺房里说私密话,马上就要嫁到陌生的东宫去了,常沁儿管家历练了这几年,也忍不住心慌意乱、脸红心跳。
“没出孝的时候,我就担心陛下忘了我们。等到哥哥封爵,我又担心是补偿,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常沁儿捂着胸口道。
“放心吧,我早就说过,陛下是重情义的人。”柳娘安慰她道:“不过你也别放心的太早,太子早已成年,宫中自有妾室内宠,你虽嫁过去就是正妻,可也要防着那些人。你们家就婶婶一人,你肯定没见过这些。我家也简单,孙姨是真正的清净人。咱们交好的人家,少有内宅紊乱的,我看你最好让婶婶请几个精通内宅手段的,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嗯,母亲和我说过了,嬷嬷也请好了。不过我想着太子是谦谦君子,心明眼亮,只要我谨守妇德,太子不会看不到,自会尊重待我。”常沁儿却是此时大妇最正常的想法,她既无独占丈夫的心气,也无干涉外事的野心,没事儿和妾室争宠做什么,做好正妻主母才是她的立身之道。
柳娘想劝一劝她别太相信男人,可转念一想,她的态度才是最合适的,还是要对婚姻抱有期待。自己的想法与现世不同,自己能掌握其中平衡,可对常沁儿来说就是歪理邪说,别搞出个四不像来。想想徐达教导自己的大道直行,柳娘心想也许这样的生活才是好的。
“你说的对。朝中上下都对太子殿下赞誉有加,陛下也十分器重太子,想必他定是谦谦君子,待人以诚。姐姐得此良人,恭喜,恭喜!”柳娘转过弯儿来,笑着恭喜她。
太子大婚仪十分繁琐,也十分热闹。应天府都被装点成了红色的海洋,太子是第一个大婚的皇子,这场婚礼更是给后来皇子们娶亲立下典范。
常沁儿嫁入东宫,对柳娘生活的影响就是她常去的地方又多了一个。和去常家的方便相比,去东宫程序繁琐多了,相比之下,去的频率就降低了些。不过去东宫这么多次,只有第一次太子特意等着拜见过一回,其余时候,柳娘都没有见过他,更别说其他外男了。柳娘对常沁儿掌家的能力拜服不已:“当真能做我姐姐了!”
“好啊,难道你叫了这么久的姐姐,心里竟不认我?”常沁儿笑骂。
“认,怎会不认!”柳娘求饶,与她将家中趣事:“孙姨终于怀孕了,她当年在乱军中伤了身子,这么多年才养好,也不枉她吃斋念佛这么久。可惜爹爹在北平练兵,把大哥也带去了,说不定不能亲眼看到这个孩子出世。听说北边气候恶劣,我爹、大哥他们不仅要训练士兵,修缮城池,还要迁沙漠移民驻守北平,加强防御。真是辛苦!我哥现在已经不吵着去军营了,还总写信回来让我给他寄护手油。姐姐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做的护手油,最滋润保湿不过,还能治裂口。我最近又研究了一款治冻疮的……姐姐……姐姐……”
“啊?”
“虽然是闲聊,可也没这么无聊吧?你走神到哪儿去了?”
“对不住,对不住,你刚刚说什么?手油是不是?给你爹和你大哥做手油,我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