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遂将此事放了过去。
原先,舒眉以为这只不过是官方上的场面话。她怎么也没料到,几天以后,那位名叫季贯良的知县,竟然真的托她舅父,特意将她请了过去。说是要向她打听,那日在观海卫初次碰到叶照时的情景。
“文家姑奶奶,听说您遇到叶家小公子时,他从贼人手里刚逃脱出来?”盯着舒眉所在屏风,季贯良似乎想从她的声音里,找出里面一丝线索。
原来,舅父跟他是这般解释的。
听到季贯良的问话,舒眉少不得将当时的情形,跟对方又说了一遍。
“姑奶奶是说,你救起他时,并不知道他便是施府里的被掳走的……”随即,季贯良提出其中疑问。
“是这样的,小妇人当初收留他,不过是看在他跟执弟一般大小,加之听得他在战乱中,失去了自己亲人……”想到叶照身份的尴尬,舒眉只得将早已备好的说辞,再次说上了一遍。
屏风外面顿时陷入沉默之中,季贯良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都没有出声。久到后来,舒眉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忙吩咐旁边的丫鬟:“端砚,你去瞧瞧,季大人是不是离开了!”
端砚领命刚要抬脚,拐到外面去查探,就听得季贯良重新出了声:“姑奶奶,在下有件隐秘之事,不知能否单独跟您谈谈!”
听到这话,舒眉一脸错愕。过了良久,她站起身来,只听得她对外头的人说道:“季大人,您若真有重要的事,跟舅父大人说去吧!小妇人不过是一介后宅女子,恐怕……”
说到这里,她朝旁边丫鬟使了个眼色。
端砚见状,转身到房门,把徽墨唤了过来。
似是意识到什么,季贯良忙出声解释:“姑奶奶,莫要误会,在下想跟您谈的,并非全是公务上的事!”
舒眉闻言,想起蒋妈妈先前提到的,眼前这位季大人,以前跟齐峻是同窗,她不由想起在金陵时,遇见唐家三爷的情形,忙说道:“不是公事,那便是私事了。若是我没记错,在之前,小妇人并不认识季大人。”
闻言,季贯良怔了怔,一时反倒没了主意。
此时,端砚重新走了进来,对屏风后面的人递了个眼色。
舒眉心领神会,继续接口问道:“有什么话,季大人不妨直说,端砚也不是外人,您可以不必介意她。”
季贯良闻言,重新开了口:“姑奶奶,想来您已经听说了,在下跟岭溪兄以前曾是同窗,如今也是密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舒眉听了这话,不由一惊,暗道,难不成又是个来当说客的。
“大人想说的,若是跟他有关,小妇人倒觉得,倒可以省省!那人如何,跟我没半点关系!”有些不胜其忧,舒眉忙拿话将他堵在了那里。
季贯良停了下来,过片刻才重新开口道:“有一定关系,但在小此来的目的,并非全是为了他。”
舒眉闻言,脸上神色稍霁,正在躇踌间,便见到番莲的身影,在窗边一闪而过。
她心里稍稍安定,对端砚道:“到院子里守着,季大人要跟我说几句话。”
端砚心领神会,福了一礼后,匆匆退出了房间。
她刚一出屋子,番莲接着便进了屋。
还没等季贯良回过神来,就听得屏风后面的女子道:“季大人,您提的事,现下可以开口了。这位番莲姑娘不是别人,乃国公爷原先身边跟着的人,自四爷孩子生下来后,便一直他身边照料。”
季贯良闻言,抬头扫了眼番莲,眼里的眸光不由大盛。
对屏风后头的女子,有了重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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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原来是她
敛起面上的表情,季贯良一脸郑重地说道:“之前,姑奶奶或许没听说过在下,可我早在前几年,便对姑奶奶有所耳闻。”
“哦?!”舒眉颇感意外。
要知道,在那次到唐府参加岑氏长子的周岁宴前,齐峻可是羞于在人前提起她的。
听到她声音中,似掺杂着些许惊异,季贯良心里暗惊,继续道:“姑奶奶难道就不好奇,在下从何人那儿听说您的吗?”
靠回软榻前背,舒眉闲闲道:“这还用得着问吗?”
干笑了几声,季贯良随即说道:“在下确实是从他那儿知晓您的。只不过,此事的缘由,却是在下想向子安先生讨教学问,岭溪兄热心肠,写信帮在下引荐的结果。”
舒眉闻言,眉头微挑,问道:“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从她的声音中,季贯良听出些许意兴,他忙回答道:“大约在四年前吧!”
四年前?那时她在干什么?
对了,好像正怀着小葡萄。
那时他整日忙得不见人影,自己都很少见到他。
舒眉心里不由生起些许狐惑。
“季大人今日跟小妇人说起这些,到底所为何事?”
季贯良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今日在下见到叶小公子,不由想起四年前,岭溪的举荐之恩,贯良一直在找机会报答他一二。”
他要报答齐峻,跟忻儿又有何干?
等等,据蒋妈妈所言,这位季大人之前似乎认识忻儿!
想到这里,舒眉后背不由沁出冷汗。
心里不由埋怨起齐峻——叫你做事瞻前不顾后。屏风外头的这人,指不定是认识四皇子的。
念及此处,舒眉忙出声问道:“大人是哪年的进士。怎会想着结识舅父大人的?”
这不搭界的话,听在别人耳朵了,或许会觉得意外,没想到,季贯良却懂得她问出此话的目的。
“在下乃元熙十六的两榜进士,在庶吉士见习完毕后,得罪朝中权贵,自己请旨外调,这才被派到温州府下面的县乡任职。”季贯良也不隐瞒,将自己以前的事。一脑儿全告诉了屏风背面的女子。
舒眉不禁眉头微蹙,垂下眼帘开始思忖,告知她这话背后暗藏的深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元熙十六年?堂姐彼时还没有出事,高家也暂时被几派势力压制着。
直到元熙十七年,在及笄的头几个月,她进宫觐见昭容娘娘,才发生了宫中那件惨事。
想到这里。舒眉心里微微触动,接着问道:“那么,大人是何年离京的?”
“元熙十九年!”
十九年?那么庶吉士见习时间已然过了。
之前,舒眉曾经听文曦裕提过,大楚的庶吉士是朝廷储备人才程序手段之一,素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传统。而庶吉士在翰林院、六部轮流见习三年,是朝廷能吏的主要来源。因此,也有“储相”之称。
他被放到此地为官。相当于是被贬了。
听刚才这人话中之意……莫不是在暗示她:他也是被高家陷害的?
所以,齐峻才会放心将他介绍给舅父大人?
舒眉心中微凛,顿觉此时情形颇为诡异。
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刚才,听这人提及忻儿,莫不是早认出了他四皇子的身份?!
不然。两件不相关的事,他不会扯到一起去。
想到这里。舒眉抿紧双唇,朝旁边的番莲望了过去。
之前听到季贯良提及叶照时,番莲就若有所悟,此刻见到舒眉望向自己,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只见她凑近舒眉耳边,压低声音问道:“姑奶奶,这人好生奇怪,莫不是发现了叶公子的真正身份吧?!”
舒眉点了点头,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后,番莲顿时心领神会,随即走到屏风外头,对季贯良福了一礼:“这位大人,我家姑奶奶说,既然您跟舅老爷颇有渊缘,又认识叶公子长辈,她想请您到里面一叙。”
收到邀请,季贯良面上一松,跟着番莲随后拐到了屏风后头。
他脚步刚一停下,就听到女子清泠的声音响起。
“之前,不了解季大人的来历,小妇人失礼了!”舒眉从软椅上起身,朝来人盈盈拜了下去。
季贯良垂首还了一礼。
舒眉忙吩咐番莲:“给季大人看座吧!”
“谢过姑奶奶!”季贯良将便袍下摆一撩,在丫鬟搬来的椅子随即坐了下来。
待客人安顿下来,番莲敛了一礼,随后退到外间,为来客切茶去了。
而舒眉此时却念头飞转,沉吟片刻后,她压低声音,对季贯良问道:“大人刚才提及叶小公子,小妇人不甚明白,望大人不吝赐教。”
听到对方的试探话语,季贯良嘴边撇出一抹笑意,随即抬起头来,打算将心里困惑问将出来。
谁知,他刚一抬头,就瞥见了那张清丽如出水芙蓉的脸庞。
这张脸——她是谁?
季贯良的心没来由地一慌,随后便垂下了眼睑,跟舒眉歉意道:“在下唐突了!姑奶奶请见谅。”
舒眉微微一笑,又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季大人刚才那番话,让小妇人生起跟您好生谈谈的想法。大人既然跟舅父大人相交多年,想来是谦谦君子,我也不再遮遮掩掩了,总得拿出几分诚意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