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小三子又说:“要我说,老爷快答应下来得了,那个七小姐眼看都二十四岁了还找不着个人家……”少言脸色沉下来,“三哥,上头要做什么事哪有下人插嘴的道理,这话要让人听见了,我不说你也知道。”小三子哎哟一声,伸手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扇了一巴掌,“您瞧我这张臭嘴,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十三爷您可别往心里去,下次不敢了。”“行了行了,”少言扑哧一笑,打断他,“多少个下次了,这套话我都替你背熟了。总之你自己小心些就成,别让人抓住什么话柄儿。”没听小三子在那里点头哈腰“是,是”地说着,扔下他便向内院走去。途中遇见了来安,又要在路上给他磕头,还是少言拦住了。回房看了看,有小厮上来说那几匹鸳鸯锦已经送到了大夫人房里,大夫人喜欢得无可无不可的,直说以后若再有多送几匹,给了小厮两吊赏钱。还有,七小姐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下月十六是吉日,宜婚丧嫁娶,因此便定下了那一日成亲。六夫人开了一张嫁妆单子让他过目,他看了看,又添上几颗珍珠一些成药和四件首饰,由小厮送往帐房领钱。闲来无事,执着棋谱独自对弈,只是心中那一股莫名的骚动却是无论如何也平息不下去的,索性推了棋盘,和衣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帐顶,一丝微笑从嘴角处流泻出来。他终于回来了!这半个月,他日里夜里都想着他,明知道他身边有大批的侍从,明知道打着丁家的名号,生意一谈就妥,他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现在,终于亲眼见到了,是削瘦了些,想必是外头的东西不合口味,可眉宇间依然流露着无人能比的霸气。不知道他今晚来不来这里留宿?老爷肯定会让所有人都到大厅里用膳,为五爷接风洗尘。想到这里,他又站起来,特意在今晚的菜单上添上几道他爱吃的菜。在丁家几年,他的身份一直是不尴不尬的。明明姓丁,却不肯入宗谱,过年祭祖,他也只是打打外围。别人认为他是丁府少爷,少言却只肯承认自己是丁府总管。平日里尽可能地回避着老爷,连用膳向来都只在自己房间里,不去赴家宴,好在丁府够大,想要避一个人也容易。舒舒服服洗了个浴,自己找出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换上了。袖子有些长,掩住了手背,只露出修长的手指,长发垂顺。温了一壶酒吩咐下人送来几样小菜,坐在桌边看书,静静地等着五爷。烛花剪了三次,壶里的酒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房门外还是没动静。少言放下书注视着烛火,可是有急事拖住了他?正想着,小厮通报六夫人来访,他起身让座,捧过一杯茶。六夫人年轻时是个福泰的女人,丁老爷便为此而娶了她,时常说她有杨玉环的风骨。可到了中年,养尊处优之下,便显得有些痴肥,渐为老爷所不喜。小三子曾对此有过妙论,说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第325章
想起小三子说这话时挤眉弄眼,一脸的促狭,少言忍不住笑起来,把对面的六夫人看呆了。要说这十三实在不能算是府中少爷里最俊俏的一位。老爷姬妾无数,哪一个不是出了名的美人,养出的孩子自然也不差。而十三鼻梁若削,高矮适中,嘴唇薄厚适中,一切都适中,在外面也算难得一见,在丁府里只好算是中上。可是对面人有着一双黑嗔嗔、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笑意流荡,三分天真一分娇媚之中又有三分英武、自内向外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风情来,如一道涓涓细流渗入心底,见者心醉。怪不得外面人都说现在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除了十三爷,谁也当不起。定一定神,六夫人才想起所为何来,“十三啊,这府里大小的事没一样逃过你的眼目,我也就直说了。今天宜君定亲的事你也知道。”“嗯,”少言点点头,静等着六夫人说出她的计较。“我是想……”六夫人将手帕扭来绞去,略有些忐忑不安,“司马他中了这一界的榜眼,还有半个月就要外放了。我是想啊,宜君她好歹是个小姐,虽然不得宠,也是娇生惯养,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若远了,没个亲人在身旁,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十三你能不能跟五少爷说说,帮司马谋个近一点的官儿做做,娘家就在身边也算有个照应。”“六夫人,你多虑了。司马大人现在与丁府也算是姻亲了,吏部岂会不给丁家面子将他远远地派了出去。”这也是那位司马大人来下聘的目的吧,听说七小姐还大他三岁呢!少言闲闲地想着。听了少言的话,六夫人满脸堆笑,显然是放下了一大心事。两人又闲聊一会儿,六夫人便起身告辞。少言忽然想起一事,“六夫人,您可知家宴过后五爷去了何处?”“五爷啊,”六夫人想了一会儿,“听下人说他从承德带了一个漂亮孩子回来,这事儿你也知道,还不就是相公,花了五少爷一万两的赎身银子,正得宠呢……”说到一半,忽然瞥见少言的脸色,自知失言,用帕子掩住了口。他只是姑且一问,却没想到得了这么个答案。少言沉首无语,半晌才道:“我派两个丫环送您回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六夫人却不就走,想了一会,对少言说:“十三,你也别太放在心上。男人嘛,馋嘴猫似的,逢场作戏总免不了。我看五少爷也就图个新鲜,只要你低声下气地讨好两句,还不……”“六夫人请回吧!”少言打断她的话,动手将桌上两杯茶放到托盘里,走进了卧房。再出来时,六夫人已经走了。看着灯花爆了又爆,少言忽然腿脚无力,软软地坐倒在椅子上,酒还温着,可是那个人却不会来了。他早知道他风流,自来到丁家,身边的姬妾男宠像流水一般就没断过,像六夫人说的:男人嘛!更何况他是丁家主事者,后院不藏几个姬妾,只怕还会遭人议
☆、第326章
论。一直告诉自己不要贪求,可至少不要在回来的第一个晚上让他空等。“只要你低声下气地讨好两句……”六夫人的话又在耳边回荡,这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只是每一次都到胸口都还像第一次那么痛。他做不来,他知道自己做不来,所以从不勉强自己去做。他就是他,他就是丁少言。他不会奴颜媚骨,乞求一点怜爱。他有他的骄傲,正是这份骄傲支持着他在讥讽潮笑的丁家站稳脚跟,他是与他并肩站立着的,不是他房里等待宠幸的**。将温好的酒一口一口地喝下,酒喝光了,人也有些熏熏然。出去巡视一圈,将到十五月儿半圆,将整个庭院照得银亮。少言若无其事地几守夜的下人交待着不可喝酒聚赌,听到有人小声抱怨:“这么长的夜不找些事做,怎么熬?”他听而不闻,规矩不能坏,谁也没看出在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下,心正抽痛着。然后,回到自己屋里净了脸。不会有人来了,将多余的枕头放回橱中,只剩一只在床上凄凄凉地斜卧着。放下帐子,和衣而睡。浅醉微醒,谁伴云屏?今夜新凉,独看双星。七打开书房的门,迎面便是一张巨大的紫擅木书桌,沉重瑰丽地矗在室内,长六宽三,无数的卷册重重叠叠堆于其上,历代丁家主事者就坐在这张书桌后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那个虎形玉佩就静静地躺在上面,躺在晨光里。扁平,弓背作伏卧状,尾上卷,四肢屈收于腹下,首、尾及脊背边沿对钻三小孔,虎眼琢成回字形目纹,虎身饰变形蟋蟀纹和勾云纹。浑厚碧绿,握在手中,水似地流动着。伸手拿起来把玩着,少言笑了,带着一点点的自嘲。“可还喜欢?我亲自挑的。”五爷穿著一件酱紫色的袍子走进来。将玉佩拋上拋下,少言满脸的无所谓,“难得丁五爷这份心,真是不敢当。”何必做这些,当他就这么小家气?带回来一个男宠,非要送一件礼物才能让他不吵不闹?就算没这玉佩,他还不是一样为他做牛做马。五爷眼中掠过一丝怒气,为他的不识抬举。却也没再说,知道眼前这小人儿,外表温和性子却倔,一付宁折不弯的脾气,连他有时都要让几分,“听说依依几次来找我,都被你给挡了。”少言将玉佩收入怀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不正合了你的意,恶名我来担。可别告诉我你舍不得。”五爷去承德前,曾在回雁楼的花魁香兰那里留宿了两夜,认识的人全了然于心,五爷这是已经厌了依依姑娘了。偏偏依依看不清,还独自凭栏巴望着良人回头。五爷皱皱眉,“有这么明显么?”想了想,又交待说:“备几份礼送过去,好聚好散。”“别,”少言没答应,“要断,就断得彻底一点。万一她以为你又回心转意,我这一番工夫就白白浪费了。”不见丁郎误终身,一见丁郎终身误啊,迟早都是一刀,早些砍早些痊愈。物伤其类,他不介意做那个持刀的人。
☆、第327章
少言将玉佩收入怀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不正合了你的意,恶名我来担。可别告诉我你舍不得。”五爷去承德前,曾在回雁楼的花魁香兰那里留宿了两夜,认识的人全了然于心,五爷这是已经厌了依依姑娘了。偏偏依依看不清,还独自凭栏巴望着良人回头。五爷皱皱眉,“有这么明显么?”想了想,又交待说:“备几份礼送过去,好聚好散。”“别,”少言没答应,“要断,就断得彻底一点。万一她以为你又回心转意,我这一番工夫就白白浪费了。”不见丁郎误终身,一见丁郎终身误啊,迟早都是一刀,早些砍早些痊愈。物伤其类,他不介意做那个持刀的人。五爷也只是那么一说,既然少言反对,他便将话题转到生意上来,“我昨个儿听说老八的帐上短了二十万,是怎么回事?”丁府也有几个少爷在外独自做生意,都是丁府的本钱,不设上限,只要估算着自己有能力,几百万两也给,只需将每年的利润上交三成。但相对的,几位少爷每月也要把帐目呈上来让五爷检视一番。“不知道,”少言答得痛快,“那是你走后三四天的事儿,挪用到哪了,八爷不肯讲。”想起八爷那一天笑眯眯地说:“我说十三啊,你可还算不上丁府的正经主子。”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过是个管家,问不着。“老八又说胡话,你生气了?”少言摇摇头,“生气倒没有,你也知道八爷,说话向来拐弯抹角,真想从他那里听到什么胡话可也挺难的。”两人一笑。五爷指头轻叩着桌面,“和东风楼有来往的人会不会是老八?”“不可能,八爷没这么蠢。”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凭白短了,五爷不可能不闻不问。若真是付给了东风楼,五爷一追查下来又岂能瞒得住,八爷即使有心,断不会做得如此留首留尾。“那倒是,”五爷颔首同意,“这件事就先放到一边。把这半个月的单子拿来,我看看都进了哪些货。”和五爷在书房正商讨着,忽然外面传来几声吵闹。只听楚辰紧张地说:“莫公子,您别乱闯啊。这书房,除了五爷和几位少爷,就连大夫人也进不得啊。”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带着恼羞成怒喝道:“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等我告诉五爷,看他不打断你的手。”楚辰仍旧不让路,只说:“莫公子,小的怎么敢拦你,实在是五爷有交待。若莫公子再不回,小的只好唤家丁了。”少言一皱眉,放下帐目走到外面,“怎么回事?”见少言出来了,楚辰便跑过来打了个千,说道:“十三爷,这位莫公子说一定要见五爷。”少言挥挥手让他站到一边,看向台阶下站着的一个十四五岁纤巧嫩白的少年。纤腰一握眉目如画,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着,看得出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只是举动间带着一点风尘味,看人时,眉梢一挑眼儿乜斜,任一缕青丝披拂在脸上,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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