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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 (姚霁珊)


  男子痴望于她,许久不曾移开视线。
  可是,女子早就看去湖面,说出来的话,也倏然变了风味。
  “听说,山东那里出现了鱼嘴记号,可是真的?”她问。虽荷锄布裙,那问话的气势,却是主子对属下发号施令。
  男子怔了怔,面上慢慢现出失望的神色来,却还是如实答道:“确实是发现了鱼嘴记,经仔细比较,正是先王十几年前定的记号,自九年前起,我们换了新的联络记号,就再没人用过了。”
  “我记得也是这样。”女子沉吟地点头,眉心一拢,便将那伤疤也拢若蛇身游走,问道:“爷可知道,那鱼嘴记是谁留的?”
  “老白和蛇眼皆觉着,像是莫子静的笔法。”男子的态度变得恭谨,学着女子模样,转望湖水,回话时,习惯性地微躬了一下身子:“我也觉着很像。”
  “哦,是么?”女子呢喃地道,秀媚的眼睛里,刹时浮起雾气,好似下一息,那薄雾便将涌出眼眶:“那他……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男子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沉重:“应该是。我们留在济南的人手都是老人,是以皆识得这记号儿,他们拐着弯儿寻来几拨乞丐,照着鱼嘴记的定下的日子、时辰,去了他们估摸出的几个地点碰头,却并没见着人。他们推测,这留记号的怕是凶多吉少。”
  他停顿了一下,又迟疑地道:“还有件事,就发生在上个月。我有个刑部的朋友闲聊时提过一嘴,道是小侯爷从济南发来急件,召他的一个属下过去,被曹子廉给驳了。据说,小侯爷那个下属,是个极高明的仵作。”
  女子的面容黯淡了下去。
  也或许,是天光渐暗,将她的眉眼也衬得灰寂。
  “莫子静……先生,是个好人。”许久后,她轻声地道,目中涌起一丝极浅的悲戚:“当年他立下大功,本可全身而退,只因王爷命他守住宁夏,他便一直守着,守到了现在。”
  她闭起眼,疲倦涌上面颊,她单薄的身影像承不住这浓夜,几欲化在这黑色的旋涡里。
  四野俱寂,夜风漫卷,湖水轻轻拍岸,林中有细碎的落叶声。
  “也未必他就一定死了。”男子低劝了一句。
  然而,连他自己也觉此话不可信,一语终了,又叹了口气。
  沉默如夜色,笼罩在二人之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方才轻叹一声,道:“莫先生孤悬边关十余年,从不曾露过马脚。王爷生前也说此人心志之坚,寻常人难以企及,否则亦不会委之以重任,而莫先生更是不负所托,致裴家军重创,十余年不得起复,仅此一事,他便劳苦功高。如今他……虽事败身死,然以先生品性,绝不会损及王爷英名!”
  “王妃此言甚是。”男子似是极为赞同,称呼也不知不觉改了:“老白和蛇眼都很佩服他。再者说,这九年来我们从不曾与他联络,就算裴恕动刑逼问,莫子静也供不出什么来。”
  女子闻言,眉峰挑了挑,似含讥嘲,然再下一息,却又渐渐转作哀凉。
  只是,这神情为夜色掩去,旁边的男子毫无所觉。


第578章 唯一愿尔

  “蓬莱县那里,我们是不是又折了人手?”又数片刻,女子再问。
  说话间,她卸下肩上花锄,顺势在腰上捶了捶,全身上下皆弥漫着浓重的疲惫。
  这一回,男子终是瞧见了。
  他目中划过一丝温情,见天色渐暗,附近又无人,遂上前两步,一把将女子揽入怀中,手掌落在她腰畔,轻轻替她揉着。
  “你也是的,那花锄本就不轻,方才怎不知放下?这会子腰酸了罢?”他似极心疼,并未回答女子之前的问题,只一径柔声低语。
  女子也不推拒,轻偎着他,微阖双眸,感受着那强健臂膀的包揽,身子越发沉重。
  月亮升了上来,秋星明亮而稀疏,湖面泛起点点银波,远处庭院烛火闪耀,红色的、黄色的,温暖迢遥,风里夹杂着隐约的说笑声。
  “我方才问你的事儿,你怎生不答?”女子重又问道,微热的吐息,扑入男子耳畔。
  他心中一荡,搂着女子的手臂用力夹紧。
  这样的姿势,便说着正事,亦总不免情丝缠绵:“刘蟠死了。他露了行迹,被裴恕派去的人手盯住,他们抢在他脱身前动了手。他……没能逃出来。”
  女子闭上双眸,面容极尽惨淡。
  这已经是她第无数次听闻死讯了,而每听一次,她的心,便要灰上一分。
  “罢了,不说它。”她叹息着道,仍旧阖目依在男子怀里,语声越发地低:“孩子们都还好么?”
  这话题总算是轻松的,男子舒口气,柔声回道:“王妃但放宽心,小郡王和小郡主都很好,那庄子远离盛京,地方又偏,虽苦寒些,却好在无人打扰,乡民亦淳朴。如今,小郡王已然读完了四书五经,正跟着夫子学兵法,小郡主也很聪慧康健。”
  “如此便好。”女子心头一松,语声亦轻柔。
  因离着极近,当她说话时,唇瓣亦轻轻擦过男子的耳垂,说出来的话亦如耳语:“我把他们托付予你,没叫老白和蛇眼他们跟着,委实也是……也是……”
  一滴滚烫的泪珠忽尔滴落,湿漉漉地,挨蹭过男子的脸颊,原来她竟哭了。
  “我懂的,你不必说了。我都懂的。”男子似又心疼起来,语声柔软至极:“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自己也有孩儿,我懂你所思、知你所想。”
  他将女子揽得更紧,几欲将她揉进胸膛,另一手捉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以唇就面,吮干那滚烫又冰凉的泪渍。
  女子却似触动了心事,泪如泉涌,悄声悲泣:“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有时候儿也真是觉着累。那两个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儿。我别的不求,唯有一愿,愿他们两个长命百岁。至于……那些事儿,若命里没有,那便……便没有也罢。”
  “我懂的,我都懂的。”男子被那热泪烫着,被那软绵绵的身子依着,喉头发紧、语声含混:“你瞧,我不也从不将那地方告诉别人不是?这事儿就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晓。”
  他渐渐说得情动,越发箍紧铁臂,女子吃痛不过,“嘤咛”一声,娇喘着推他:“爷轻些儿,奴的腰都快断了。”
  这一声“奴”,婉转娇柔,进勾得那男子心头火起,再顾不得旁的,双臂向她腰上一合,竟将她腾空抱了起来。
  女子大惊,偏又心酥骨软,吐出的话音儿也带着水意:“你做什么……你疯了么……还不把奴放下……”
  “我被你弄疯了!”男子将脸埋进她胸腹,求恳的声音几乎发颤,“好人儿,我委实等不得了,我们进屋好不好?”
  口中说话,他脚下却丝毫不慢,不顾那女子反对,强抱着她便往院中去。
  女子挣了挣,到底挣不过,只得任他施为。
  那一刻,并无人瞧见她面上悲怆,并她颊边干涸的泪痕。
  门户开阖、细语悄吟,渐渐地,那精雅的院落复归阗寂,唯淡月移上树稍,将一片薄白的月华,洒向人间。
  …………………………
  汤秀才走出茶馆时,恰逢了一阵碰头雨。
  泼泼洒洒的雨点儿,不大,却紧密,扑上身时,没一会儿便教衣裳尽湿,那铺地的灰石也变作深灰。
  这雨来得疾,满街行人皆走避,孩子们一蹦一跳冲进屋檐下,脆亮的童声叫唤着“下雨啦,收衣服啦”。
  而后,又是一阵清脆的笑声。
  汤秀才也在笑。
  他撑起伞,面上含笑,抬头看了看。
  深绿的绸伞面儿,刷了几层桐油,光可鉴人。
  他笑呵呵地撑着伞,满含兴致地看路上行人飞跑避雨,负着一只手,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哼个曲儿,却是方才茶馆里的折子戏。
  马猴儿掏掏耳朵,信手拔了根路边的枯草,放在嘴里叨着,与那街头顽童也无甚两样。
  汤秀才脚步徐缓,许是心情好之故,他甚至还给了街角两个乞丐几枚大钱。
  马猴儿不远不近地缀着他,二人一前一后,走过几条巷弄,来到了一条稍偏僻的长街。
  至此,马猴儿便没再往下跟了,而是熟门熟路拐进一条小巷,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瞧。
  汤秀才那绿油油的伞面儿、并他那一身灰蓝长衫,恰在此时,跨进某处院门儿。
  “哐”,院门重重阖上,马猴儿“呸”一声吐掉草茎,两眼紧紧盯着那院子,一霎也不霎。
  那是汤秀才在京城赁下的住处。
  事实上,汤秀才变卖全部家产、离开济南,便买船出海,沿着山东行省绕了半圈儿,方中途折转、弃舟登岸,径直进了京。
  而自来盛京后,他便一直住在这院子里,没挪过窝儿。今日他出门,是与某人约在茶馆相会,待他二人分开后,马猴儿便负责盯汤秀才,另有个浑号“猪头”的小青皮,则盯着与汤秀才会面之人。
  只是,汤秀才这也太老实了些,居然径直就回了家,令马猴儿颇感无趣。
  雨越发地大,他挨墙根儿蹲下,借那墙头叠起的几块瓦棱,略避风雨,身子缩成一团儿,瞧来越发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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