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宝轩比之杨三娘更甚,将自己是牧小公子堂大舅子一事挂在嘴边,没少仗势欺人,更没少借机占人姑娘的便宜。
是以如今杨家一出事,村子里半数以上的人都来落井下石。
短短两三天的功夫,杨三娘愁得头发一掉一大把,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不过是一时没能忍住被关进大牢的脾气,一时贪了去庄子上玩,竟会引来这般后果。
更叫她没想到的是,有人在背后戳他们一家的脊梁骨,说她大哥和二嫂通奸,长子又是长幼不分的,杨家一家都是些没有礼义廉耻的。
杨奶奶好容易养好身子骨,从病榻上爬了起来,在听说这些个传言后又倒了回去,捶榻直骂家门不幸。
可不是家门不幸,出了三媳妇这个没脑子的蠢货。阿晴什么都答应好了,他们偏偏不知足,偏偏要去招惹是非,这下好了,这些个谣言在外头传,影响阿晴,影响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不说,她宝贝孙子娶媳妇也成了问题
。
杨晴听说自家奶奶又躺回病榻上时,一个没忍住,笑得将口中汤药喷出,溅了宗大公子一身。
“哈哈哈!”杨晴抱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宗凡低头看着白衣上的药渍,又看了看那笑得形象全无的女子,只觉心情很是复杂。
你见过听说亲奶奶生病笑得满地打滚的姑娘吗,眼前就有这么一位。
杨晴抱着肚子笑了足足半刻钟,这才忍了下来,双手揉着发酸的腮帮子,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花。
待抬起头,就见原本一袭白衣的宗大公子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
“笑够了?”宗凡将桌上的瓷碗端起:“药要趁热喝。”
“是,宗大公子。”杨晴耍宝地应了声,端起药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她本是嫌药苦的,奈何有乐子调剂,心情大好,连带着苦药都觉出甜味。
然,当最后一口药吞入腹中,她的脸还是皱成一团。
“桌上还有些甜蜜饯。”
宗凡话音方落,就见女子饿虎扑食般三两下拆开油纸,抓了一把蜜饯往嘴里塞。
杨晴一口气吃了大半包甜蜜饯,这才将口中的苦味压下。
她皱着张脸,颤抖着声音道:“宗大公子,若非你我为友,我都要怀疑你是我奶奶派来,准备用药苦死我的。”
宗凡叫她的话逗乐,抬手在她脑袋上一敲:“良药苦口,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是你自己选了药效最好的。”
“我哪知道会这么苦啊。”杨晴用力地搓着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尤觉头皮还在一阵阵发麻。
她怎么也没想到,治个脑袋的药会比黄连还苦,简直就是用一锅黄连煎成了一碗水。
“现在你就是想后悔也不成了,药已入口,若是要换方子,还得停上七八日。”宗凡徐徐言罢,捡起一颗蜜饯往嘴里丢。
“我”杨晴咬牙,梗着脖子,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我不怕,你尽管放药过来。”
“呵呵!”宗凡低笑两声,一撩衣袍在女子身侧坐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接下来啊”杨晴拖长尾音,一双狐狸眼半眯起,笑得好不狡黠。
宗凡觉得,他看到女子身后伸出一条狐狸尾巴,轻轻摇啊摇。“当然是让流言继续发酵。”杨晴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漫不经心道:“他们既然觉得这件事能威胁到我,那我就把这件事不断放大,让他们好生见识一下这件事的威力
。”
不就是她爹和她二娘通奸吗,肆意散布怎么了,莫说她不在宁康村,就是她在,受的影响也不会大过她三娘一家。
一来,她为人低调,非但没有在与牧小公子定亲后仗势欺人过,反倒主动与曾经交恶的人家化干戈为玉帛。
二来,她在这件事上是受害者,双重受害者,既因为亲爹的无耻行径幼年饱受折磨,又被三娘,乃至自己的亲奶奶不断戳着痛处,甚至以她的痛处来威胁她。
人们都会同情弱者,哪怕她曾经攀附上牧家,叫人眼红,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在明面上踩她。
而她三娘一家可就不同了,出了家丑隐瞒也就罢了,最后竟然以此要挟自己的亲侄女,再加上行事作风太过张扬讨厌,不成为众矢之的才怪。
最重要的是,人性。
人们都希望身边人过得好,但不能比自己好,大家踩不了她,因为下不来道德层面,可欺负她三娘一家,在他们看来就是出于道德,就是在替天行道。
杨晴笑眯着眼,随手捻了颗蜜饯往嘴里丢:“我还有好多事情可以爆料呢。”
宗凡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心中默默叹了声。看她这破釜沉舟的架势,显然是不打算继续在虎城待着了,只希望锦风能早点赶回来,二人把心意说开,否则他当真不知如何向锦风交代,可要他拦着杨晴,他亦做不到,毕竟,他是真心将她当朋友看待的。
正文 第334章 第二条路
杨家的旧事被一点一点翻出,大到杨三娘将杨晴推摔,磕坏了脑袋,小到杨三娘母女在杨晴爹娘面前趾高气昂。
越是深扒,人们就越是相信杨大爷和杨二娘之间的丑事,毕竟他们找不出别的蛛丝马迹。
杨三娘一家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乌烟瘴气,一开始尤能将好事者轰出去,到最后,索性屯足粮食闭门不出。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杨三娘被这些个传言弄得焦头烂额之际,杨宝玉消失了,一整夜没有回来。
杨三娘心急如焚,带着一大家子人在外头找了足足一个晚上,一夕之间添了无数银丝。
等天亮了,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发现小儿子已经回来,正躺在床榻上蒙头大睡。
杨三娘气呼呼地将小儿子叫醒,追问之下方知,小儿子昨夜在好友家玩累了,睡了过去,所以没有回家。
八九岁的男孩正是贪玩的时候,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举动也在情理之中,加之杨三娘疼儿子,疼得就跟命//根子似的,故而连重话都没有说一句。
然,当天晚上,杨宝玉又消失了,依旧是一整夜夜不归宿。
这种情况持续了足足十日,无论杨家人怎么追问,杨宝玉都不说实话,哪怕杨家人买了把锁从外面锁上,人也会凭空消失,就是派人抱着他守着,也依旧没有效果。
杨三娘一下老了好几岁,杨奶奶更是急火攻心,晕倒了好几次。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宝玉越来越没精神,常常吃饭吃着吃着就会睡着,整个人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杨三娘找来大夫,只说孩子是休息不足,并无多余的病症。
可情况还在持续,杨家人一家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
这天晚上,杨宝玉照例消失无踪,第二天却没回来。
杨家人在村里村外找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才将人盼来,却不是杨宝玉自己走回来,而是被人抱回来的。
抱杨宝玉回来的是一个猎户,据他交代,他在路过龙石山脚下时瞧见一只野鸡,等追上去,看到一行孩子的脚印和一只掉落的鞋。
他顺着脚印一路找上去,发现了睡在半山腰的杨宝玉。听得“龙石山”三字,再联想幺子近日来古怪的表现,杨三娘不由得心惊,更叫她感到害怕的是,等她给孩子用热毛巾擦拭身子时,在他背后看到了一个抹不掉的红色印记
。
那印记并不完整,但她在杨家见过无数次,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从家里偷出去的半枚玉佩。
杨三娘彻底慌了手脚,可她不敢说,不敢让其他人知道,她怕邪气在杨家汇聚,要了幺子的性命。
等杨宝玉醒来,杨三娘将他拎到无人的林子里毒打了一顿。
在杨三娘的追问下,杨宝玉终是交代了这些日子的去向。
原来,杨宝玉在某天晚上遇见了一个戴面具的哥哥,那人给了他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一开始杨宝玉并不接受,奈何那些东西实在太过诱人,九岁的孩童哪有那份抵抗力,推拒了两回也就吃了起来。
这一玩就是一整夜,临别之际,戴面具的哥哥交代,一定不能向家人泄露他们见过面的事情,否则他就不能继续带他玩了。之后的时间里,杨宝玉总是大半夜跑出来见那个戴面具的哥哥,面具男也带他去了许多地方玩,这回之所以出现在龙石山上,则是面具男让他去山顶取一块玉石,还向他
保证,只要他取来玉石,就能让他永远过得这么快乐。
听到这,杨三娘已是一身冷汗,她让幺子指路,带她去他们玩耍的地方,等行到那,瞧见的是一块坟地,而她脚下所踩的,正是杨二爷埋葬的地方。
“啊!”一声尖叫穿透云层,杨三娘两眼一翻,不等倒在地上,为一只大手扶住。
“鬼呀!”杨三娘尖叫出声,有温热的液体流出,顺着裤管灌入绣鞋中,在地面晕开一片深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