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不必惊慌。”温和干净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杨三娘猛然回首,就见一仙风道骨的道长站在她身后,而幺子倒在不远处,双眼紧闭着。
“玉儿哥。”杨三娘惊呼,不等扑上前,便叫一柄拂尘拦住去路。
“施主不必惊慌,令郎只是睡着了,你我之间的对话,叫他听到不好。”林杭一甩拂尘,朝后退了两步,将二人距离拉开。
“道长!”一听这话,杨三娘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长,您要救我家玉儿哥啊道长!”
“造孽啊!”林杭摇摇头,喉间溢出一声叹息:“怨灵煞气实在太重,并非我一人之力所能化解的。”
“道长!”杨三娘膝行上前,恳切道:“玉儿哥还是个孩子,心思单纯,什么都不懂,就是我们杨家做了再大的错事,也不该殃及他呀。”
“令郎无辜,逝者又何其无辜。”林杭叹了口气,幽幽道:“施主,你老老实实告诉贫道,你们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用逝者之死要挟杨晴杨施主一家?”
“这”杨三娘面色一变,声音中多了几许颤意:“这这和玉儿哥被缠上有关系?”
“逝者无辜枉死,你们又用其死因再造冤孽,如何不激化逝者怨气,当真是罪有应得!”林杭拔高音量,猛然拂袖,转身就要离去。“道长,道长!”杨三娘急切地扑上前抓住道长的鞋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长,您救救玉儿哥吧,玉儿哥还是个孩子啊,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您救救玉儿哥吧。
”
林杭低头冷眼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妇人,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杨宝玉无辜,他阿晴姐姐就不无辜?可他们将阿晴姐姐逼成了什么样子,像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道长,您救救玉儿哥吧!”杨三娘一面哭一面磕头,绝口不提要挟杨晴一家之事。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林杭淡淡道。
“道长请说。”杨三娘连忙抬起头来,神色好不恭敬。
“第一条路,停止威胁杨晴杨施主一家,并搬离杨家村,远离虎城,越远越好,逝者怨气虽大,可身已入土,魂魄无法离开杨家村方圆百里”
“道长,那第二种呢?”杨三娘急忙打断对方的话,眼中带着丝丝哀求:“我们一家根本不可能离开杨家村,我们的根在这。”
事实上,她舍不得的并非杨家村的水土,而是杨晴一家。
荣华富贵近在眼前,岂有放手之理,她现在所期盼的,就是道长将二哥收了去,就算将他打得灰飞烟灭也可以。
闻言,林杭眸色沉了下来。
阿晴姐姐心善,给他们留了条后路,既然他们不要,那就怪不得他了。林杭强压下心中的厌恶情绪,沉声道:“第二条路,我会布阵做法,每日亥时一刻,你来此地诉说杨家罪孽,并诚心忏悔,坚持至杨晴杨施主成婚当日,若二人亲事大成,
则说明逝者已经原谅所有人,若是婚事被毁,则你们必须揪出真凶,当天下众人的面还逝者一个公道,否则逝者将会一直纠缠令郎,直到他阳气耗尽。”
林杭说到这,深深地看了眼被他点了昏睡穴的杨宝玉:“如今令郎身上阴气极重,希望施主早做选择。”
“亥亥时”杨三娘嗫嚅着唇,腿不住打颤:“就不能早点吗?”
亥时孤身一人跑到坟地来,这不是要她命吗。“施主,子时方是阴//门大开,下达地听的时候,如今早上一个时辰,已是贫道拼尽修为所能,若施主两样都做不到,贫道无能为力。”林杭心中不耐,一甩拂尘作势就要
离去。
“道长,我若是选择第二条路,您可能保我性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用在杨三娘身上无比贴切。
林杭斜睨了妇人一眼,随后轻轻点头:“怨煞之气并不在你身上,所以此举不会危及你的性命,也不会折损你的阳寿。”
“那我选择第二条路!”得了肯定答复,杨三娘不再犹豫,选择了第二条路。
“恩!”林杭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低头有规律地掐指,随后抬起头来:“既然施主已经做好选择,就从今日开始吧。”“今”不等杨三娘给出反应,原本站在林中的道长消失无踪。
正文 第335章 鱼儿咬钩
林杭悄无声息地离开杨家村,就见方才送他上来的马车还在原地等他。
他撩开帘子,三两下跳上马车,一把将身上的道袍扯下。
车辙滚动,马车飞速朝城内赶去。
待林杭走下马车,已经由仙风道骨的道长变回朝气蓬勃的少年郎。
杨晴正在一壶春后院算账,光线忽然叫人挡去,她抬起头,冲来人清浅一笑,眉目好不温柔:“回来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精心调理,她已经不复初时干瘦,虽犹如扶风弱柳,肌肤却是白里透红,整个人精神奕奕。
“恩,你吩咐的我都做好了。”林杭挨着女子坐下,趴在桌上看着密密麻麻的账本,只觉一阵头大:“阿晴姐姐,你怎么天天都在算账?”
“自己的营生总是要多上点心。”杨晴提笔将最后一笔账记下,随后搁笔,沉声道:“再者,我爹和杨宝轩那的花销也得精打细算着。”
提及这事,杨晴就有点头大,她在一壶春赚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杨家人身上,要做一出好戏,当真是烧钱得可以。
好在有宗大公子为她提供人手,否则她施展不开不说,赚的钱都得填进去。
说话间,有人送来信件,杨晴接过拆开,认真看着信上内容。
她眉心一点一点舒展,唇角也微微勾起,显得很是开心。
“阿晴姐姐,可是有什么好事?”林杭探头往信件上凑,不等看清上头写的什么,信纸就被合上。
“鱼儿已经咬钩了。”杨晴轻笑,眸中添了几分冷意。
“恩?”林杭狐疑地看着表妹,包子脸叫女子用力捏了把。
“来信上说,我爹和杨宝轩迷上了赌博,终日沉浸在定安城最大的赌场。”杨晴慢慢将信件折好,打开桌上的香炉,引火将信件点燃。
“赌博?”林杭蹙眉,语气中多了几分紧张:“那不是要花你更多银子?”
“他们进了赌场,我才会省钱,赌场是宗大公子的好友开的。”信件在手中化作灰烬,杨晴扭头冲表兄笑得温柔:“想不通就别想了。”
她爹和杨宝轩进赌场,也在她的安排之中,甚至于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场场连赢的好手气,都是她安排的。
好的赌运会养大一个人的胆子,现在他们在赌场有多快活,就会欠下多大的债。
至于她为什么要让这二人沾上赌博,原因很简单,只要他们欠下赌坊的银子,等她与牧小公子的婚事告吹,赌坊上门讨债,他们就会尝到从天堂跌入谷底的滋味。
且,杨宝轩是杨三娘一家的命//根子,只要杨宝轩染上恶习,就是整个杨家遭难,她相信,她奶奶的晚年生活会很“愉快”。
而她爹,和弟妹通奸是不假,但只能够让他和她娘和离,无法断了他和她的关系,有朝一日她发家了,他爹找上门来,她想踢都踢不掉。
为了杜绝后患,她必须要将她爹的形象尽可能抹到最黑,同时激化她爹和三娘一家的矛盾,让他们狗咬狗。
林杭看着表妹笑眯眯的无害的表情,点点头,没再多想:“反正阿晴姐姐你是有主意的,不会吃亏就是了。”
“呵!”杨晴双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表兄:“你就这么信我?”
“信!”林杭用力点头,表情好不认真:“在我心里,我爹是最厉害的,其次就是阿晴姐姐你。”
他爹厉害的是功夫,而表妹厉害的是脑子,这些日子,街头巷尾关于一壶春大掌柜的议论就没断过,其中多是溢美之词,听得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瞧瞧,瞧瞧,他们夸的人可是他表妹,谁家表妹能有他家阿晴聪明。
“那林爷爷呢?”杨晴憋着笑,一双狐狸眼半弯着,说不出的鲜活灵动。
林杭愣了愣,眸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后认真道:“我爷爷他得排你后头!”
“哦!”杨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林杭不明所以地看着表妹,耳朵忽然一疼,整个人被从凳子上揪起。
“你这臭小子,我真是白疼你了,你把我排阿晴后头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我排你爹后头。”林爷爷用力揪着孙子的耳朵,说话间胡子一翘一翘,显然是动了脾气。
闻言,杨晴愣了下,随后高高扬起唇角。
“爷爷,爷爷。”林杭疼得龇牙咧嘴,偏偏他越是喊疼,对方下手就越是用力。
“你小子说实话,在你心里头,我和你爹谁厉害?”林爷爷嘴上这般说着,手上力没少使。
“您厉害,您厉害,您最厉害”林杭一叠声叫唤着,尤没能保住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