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携巨款,出手阔绰,送她来市场的马夫被她高薪征用为杂役,提着所买之物,一趟趟往来于市场和马车。
猫儿不是傻的,只先付了车夫一个铜板,余下的十两赏钱还扣在手里,不会让车夫带着吃食跑路。
买够吃食,还要去买衣裳、鞋子。
锦衣华服自然是好的,可不利于逃亡。
她还得再买一些粗布衣裳,万一遇到危险,立刻伪装了弃车而逃。
厚底子的鞋子也得几双,她坐在车厢里走路少,可马车夜里停下,萧定晔外出寻水源时,是要走路的。
想起萧定晔,她又想起他一路给她摆下的脸色,以及方才莫名其妙向她发的邪火。
她为他选鞋子的脚步一顿,便去往另一铺子。
待出了铺子,再经过那卖布鞋的店,心中又是一阵气闷。
如此几番踌躇,在路旁进进退退,便与一个身量极矮的汉子撞了个满怀。
她还未来得及叱骂,那矮汉子已挤进了人群,几闪便不见了人影。
她下意识将手探进袖袋里,面色立刻大变。
空的。
袖袋里的荷包,不见了!
她立刻转身去寻那矮子,此时哪里能寻到人。
她肉疼的险些晕倒,扶着路边树杆缓了几缓,方跌跌撞撞出了市场,一步上了马车,同车夫道:“去府衙。”
天上已现了圆月。
再过一个月,就是人间团圆日。
猫儿浑身无力坐在马车里,心如刀割。
待到了府衙近处停马车的小巷,她立刻跳下马车,同车夫道:“先等等。”拎着裙摆便跑了过去。
萧定晔舆图到手,已坐在了车辕上,瞧见猫儿满头大汗跑过来,停在他面前肯次肯次说不出话,便蹙眉道:“又是何事?”
她眼圈一红,眼泪珠儿立刻淌了满面:“荷包……荷包不见啦……”
***
雇来的车夫手脚伶俐,将猫儿的吃食、衣物一趟趟送到树下马车上,从萧定晔手中接过十两银子的尾款,喜滋滋的去了。
萧定晔向站在路边独自抹泪的猫儿努努下巴:“上车,出城。”
话毕便坐上了车辕,就打算甩鞭赶马。
猫儿忙忙跑去马头前伸臂拦车,吃惊的望着他:“你不打算寻回来?”
他摇摇头:“不打算。”
她强调道:“荷包里可有五千两,五千两还多!”
他继续摇摇头:“不稀罕。”
王三的东西,他都不稀罕。
他堂堂皇子,养不起婆姨?要王三那厮来养?
荷包不见了,简直太合他意。
猫儿一阵哽咽:“不但有五千两,还有印章,印章不能丢!”
他立刻拉了脸:“什么印章?”
她着急道:“就是王三塞给我的印章,那印章背后可大有深意,是指……”
萧定晔一吆后槽牙:“胡猫儿,王三的物件,对你就那般重要?”
她怔忪了一息,点点头:“本来就很重要,那印章对应的银库里,可藏了……”
“胡猫儿!”萧定晔面色铁青,双手立刻抱着脑袋,几番喘气,方一抖缰绳,赶着马儿绕开她:“你既然心里都是他,你去回去寻他!”
重重一甩马鞭,赶着马车无情离去。
猫儿连哭都忘记,吃惊望着驶离的马车:“你抛弃我?!”
月色渐浓,夜风裹挟着热浪吹来,周遭树枝沙沙作响。
猫儿怔怔站在路边,心中万般委屈,不敢相信萧定晔竟然弃她而去。
她还身无分文。
现下还是夜里。
他娘的混账!
车轮伴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哒哒作响,最后停在了猫儿身畔。
车辕上的青年没有下来,只梗着颈子低声道:“上车吧。”
猫儿一抹眼泪,刺溜钻进了车底下。
等爬出来时,手上拎着两个藤筐。
藤筐里装着两只鸡,原本已上架闭眼,又因着她的动作惊惧的咯咯乱叫。
她低声道:“别叫,我们走!”
两只手拎着鸡笼,抬腿便走。
身后的青年终于追上来,一把拉住她:“你作甚?”
她竭力忍住内心的汹涌,退后一步,面上强自挤出一点笑意,客客气气道:
“一路已叨扰公子四个月,不好再拖累公子。此处极好,又无危险,公子自去奔前程,不用记挂我。”
扭腰绕开他,继续往前。
他立刻跟上来,低声下气道:“我错了,我不该因生气而口不择言。我怎么会放弃你,无论如何都不会。”
她和她的鸡一路往前,充耳未闻。
他只得夺下一只鸡笼。
她脚下不停。
他再夺下一只鸡笼。
她终于暂停了步子,言语还是那般客气:
“公子既然喜欢鸡,我送给公子便是。想来一路我从未送过公子什么,我便借花献佛,将未婚夫赠我的鸡转送给公子,祝公子前路顺利,早登大宝。”
她盈盈向他行个半礼,含笑退开两步,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他只得丢开鸡笼,上前一把搂住她:“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妒忌王三,我妒忌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将你安排的这般周到。别走……”
她冷冷望着他:“公子就这般自私?三爷可是为了我,宁愿放我离开。你却为了你自己,要将我拘在你身边,日日面对危险。孰好孰坏,高下立现。”
他听不得她夸王三,只哑声道:“我便当我自私,我就是自私。”
他知道这般一闹腾,今夜想离开已是不成。城门再有一刻钟就关闭,她定是不会乖乖上马车。
他紧紧牵着她手道:“我们先寻一个客栈住下,其他的事再商量,可好?”
------题外话------
我有些生萧定晔的气,虽然是我写的。
第364章 寻宝计划(二更)
客栈处在闹市,夜已二更,窗外还人来人往,人声喁喁。
猫儿躺在床上,一颗心拔凉拔凉。
从没有这般凉过。
她纵然不久前才用离去威胁过萧定晔,然而她也只是在嘴上说说。
可萧定晔付诸了行动。
他真的赶着马车离开过,将她一个人放在了路边。
虽然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回了头,然而那一刻她的心里,仿佛被刀割了好几条口子。
到现在还汩汩流着血。
男人,果然是个靠不住的物种。
只有银子才靠的住。
想起银子,她心头的刀伤又多了几刀。
银子也是个靠不住的,容易伤她的心。
可男人可以离开,她不能让银子也离开。
银子得寻回来。
那不是一两二两,不是十两二十两。
那是五千两,五千两啊!
她当初就是为了一船价值五千两的珍珠,才从岁月静好的龚州,腆着脸去了衢州,要寻衢州总兵求情放船。
如若她放的下五千两,她就根本不会去衢州,不会与萧定晔重遇,不会踏上逃亡路。
五千两不见,那简直是要她的命。
且荷包里还不仅仅是银牌,还有印章啊!
等她寻回东西,她就想法子回龚州。
便是立时回不去,她有银子在手,她还愁没地方去?
她一咕噜从床上起身,思忖着如何去寻回银子。
一般偷儿得了大笔银子,会去作甚?
享受。
食与色。
那偷儿是个男子,一定会先往勾栏里去一趟。
他偷到的不是几十两,是五千两。
暴发户的心态,贫穷时越享受不起的,突然有了大笔银子,一定会弥补内心遗憾。
那偷儿定然会去往平日高攀不起的青楼,睡一回高攀不起的姐儿。
就这么办,往桂州最豪华的青楼里去寻!
她在房中踱来踱去,原本想的热血沸腾,仿佛五千两银票和印章已经装进那金丝银线的荷包里,只等着她一伸手就能取回。
等她将手伸进袖袋,现实立刻向她泼了一盆水,将她浇的透心凉。
身无分文。
自从她得了那金丝银线的双凤荷包,她因着稀罕其上花色,便得了个矫情的毛病。
原来所有银钱都是散乱放进袖袋里,现下却是先装进荷包,再将荷包塞进袖袋。
于是便宜了那贼子,向她一伸手,便将她掏的一干二净。
她一文钱都没有,如何进青楼?
她对青楼并不陌生。
她的买卖便进驻了繁华州府的一二等青楼。
偶尔她去巡视合作伙伴的实力时,也曾扮做男子,于夜里往青楼一探。
青楼的规矩,不管今儿选未选到可心的姐儿,但凡恩客要踏足入内,先得交酒水银子。
京城一等青楼的酒水银子是五十两,龚州的也要三十两。
她忖着桂州,少说要二十两。
二十两于她来说不算多,可一文钱愁死英雄汉。
她便是想当了头上发簪,可现下是夜里,当铺打烊,她去何处当银子啊。
还有一处银子来源,便是去寻隔壁房里的萧定晔。
她知道他身上有银子。
逃亡路上,他的银子和他的人都能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