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从后背一探,已热心的伸出一把筷子:“小的看出客官有两下身手,你可要拿些武器?这筷子好使,不管你要杀几个人,都够用。”
他一句话说完,内心依然澎湃不止,忙忙拉住萧定晔的衣袖,诚恳道:
“现下已到了打烊时间,小的关了店门,立刻陪着公子一起去寻。那青楼小的熟,掌柜有一个相好就在里面,小的经常被差去送东西。”
萧定晔内心一片迷茫,不知猫儿打的什么牌面,怎地起了进青楼的心思。
他从慌乱中稳住了一丝清醒,想着身畔有个当地人带着他寻人,自然比他一个人强。
他立刻回转身,帮着伙计上好门,两个人急急往软玉楼方向而去。
……
软玉楼前车水马龙。
夜里百业消歇时,正是青楼买卖最红火的时候。
数不清的冤大头撇下自家婆姨,屁颠屁颠前来青楼送银子。
猫儿远远躲在街边,瞧着站街的姐儿衣着清凉,笑容娇媚,极快便勾到了男客,勾肩搭背进了青楼里。
她一时有些后悔,为了五千两,被男人动手动脚占便宜,划不划得来?
划得来。
必须划得来。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现下既然已经到了此处,就不能有掉链子的想法。
否则稍微给点自我暗示,立刻就要打退堂鼓。
她心一横,一把扯去早已剪下、只挂在颈子上遮掩的衣领,深吸一口气,低头对着自己的身板道:“要争气!”
凭着内心里所留不多的坚持,一头挤进了姐儿堆里,现学现用的张罗着:“公子,进去玩玩啊……”
很快就有个胖汉子双眼发直站在了她面前。
她看着此人眼熟,正要细想,那汉子已上前道:“哥哥可是你等了三生三世……”
猫儿听着他声音隐含带着些懒洋洋的语气,立刻想起晌午进城门时,站在木凳上喊着“捉盗贼、捉劫匪”的胖兵卒来。
她心下一喜,先发制人拽住他衣袖,娇滴滴道:“军爷倒是忘性大,你我顺着马车车厢里互看了一眼,奴家便将你记在心间。你倒是转瞬就忘了人。”
那一身便服的旁兵卒更是晕晕乎乎,跟着她的脚步便往前行,口中附和道:“对对,见过,见过。”
他待要伸手搂她肩,她眼疾手快,当先抬手压下他手臂,紧紧挽在臂间,娇声道:“莫猴急,进去的乐子更多……”
兵卒脑中更是一团浆糊,只觉着自家祖坟冒了青烟,竟让他有了如此一番艳遇。
待到了青楼门前,龟公抬手一拦,猫儿已从胖子腰间拉下荷包,探手一捏,心下便有些担心。
千挑万选,找了个钱袋羞涩的。
龟公并不注意去看猫儿,只接过荷包倒出一把碎银,数来数去勉强凑够二十两,方低叱了一声“穷鬼”,随意一挥手,懒懒道:“进去吧。”
那胖子转头望着猫儿一笑,飘飘然而进。
青楼大堂人来人往,一楼皆是才进来的散客,还不急着就寝,只在楼下听听小曲。
那胖子目光却已瞄上楼梯,嘿嘿一笑,同猫儿道:“夜了……先去睡个瞌睡……”
猫儿立刻从腋下拉出巾帕,往胖子面前一甩,一股浓浓的呛意扑面而来,胖子再也忍不住,连番打起了喷嚏。
猫儿便做出惊呼状:“哎哟,军爷怕是伤了风。你在此处略略站一站,奴家回房为军爷取一身厚衣裳来……”
话毕,急急往后一退,绕过柱子,顺着楼梯窜了上去。
待那胖子弯腰打完喷嚏,直起身子寻人,哪里还能瞧见方才的美艳姐儿。
高处不胜寒,这句话在勾栏这一行当,是指住的越高,姐儿的身家越高,恩客越难接触到头牌。
猫儿忖着那贼子得了五千两,必然是要高消费,不会在大堂低阶姐儿身上花时间。
她顺着楼梯径直到了第三层。
从这一层开始往上,姐儿等级已不算低,莺莺燕燕之声明显减少。明面上流露出的,是男女之间的文明交往和精神层面的欣赏。
夏夜炎热,各雅间雕花窗扇大开,人影绰绰看的清楚。
猫儿猫着腰一间间寻过去。
没有。
那矮子偷儿她记得清楚,除了身量极矮,还是个猪腰子脸,只要她再看到,一眼就能认出来。
沿途偶有汉子经过,瞧见她的模样,不免流露肖想之意。
她立刻用帕子遮掩了心口风光,板着脸自曝身价:“两千两,掏不出银子莫多看。”
青楼的游戏规则便是价高者得,吃霸王餐的除外。
遵守游戏规则的汉子听闻,不免唉声叹气,又狠狠多看了两眼过过眼瘾,方才离去。
她在第三层寻而不得,便顺着楼梯往第四层而去。
第四层姐儿的身价越加昂贵,价贵的原因,却是因为,同楼下提供的标准化服务相比,四楼姐儿有更多多样化的服务。
凡是不惧痛苦、想多挣些银子的姐儿,便被安排在第四层。
此时夜已三更,四层雅间慢慢安静,更多的恩客带着姐儿前往香阁,开始共度良宵。
是以,雅间的窗户还开着,可过夜的香阁,却已关了窗。
猫儿后悔自己来的晚,万一那贼子禁不住姐儿魅力的诱惑,早早钻了被窝,她岂不是要扑个空。
她立刻探头探脑,顺着大开的窗户往里寻去。
待到了一处较大的雅间门前,那窗户却紧闭,只从里间传出喁喁说话声。
她不由趴在门边偷听。
但听有人道:“真晦气,那张老六竟然是个奸诈的,拿了银子不见了人影,我等现下去何处寻雷?”
猫儿听到那人提到的“张老六”却是个熟悉的名字,不由便竖起耳朵静听。
另有人接过话茬:“若没有震天雷,乌银矿石难破,钥匙又丢失,不知何时才能才能破山。”
几人一阵唏嘘,纷纷推杯换盏。
猫儿听得糊涂又心惊。
虽然不知里间人到底在指什么,然而能同时提及“张老六”和“震天雷”,八成是指凤翼族惊天门的张老六。
她直觉里间的人不是善茬,转身便要走,眼前雅间门却咚的一声从内打开,一股浓浓的铁锈味迎面扑来。
那味道虽也是铁锈味,却与萧定晔身上的大不相同,更像是被埋在铁砂石里数年,像腌咸菜一般,从里到外从皮到骨都被浸透。
拉开门的一个汉子瞧见门口站着人,眉头一蹙,已目露杀机。
猫儿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挤出谄媚的笑,凑上前道:“奴家现下有空,客官可有意谈天赏月?”
那汉子的目光从她浓妆艳抹的面上缓缓移到她瞩目的心口,杀机缓缓散去,嘴角一提,转头同雅间的汉子们道:“成了,莫真的把青楼当酒楼。今儿来一趟,本就是要快活。”
他面上一笑,一把拉住猫儿的手用力甩进雅间,道:“这货色不错,谁先到手算谁的。”
只一瞬间,猫儿腰间便多了一只爪子。
一个醉醺醺的嘴脸架在她肩窝上,往她耳畔喷出一口酒气:“美人儿,你有福气,今晚老子陪你,一定让你大开眼界。”
第366章 相爱相杀(二更)
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从四面投射而来。
猫儿仿佛穿着皇帝的新装,已被人看的透透。
她的心咚咚乱跳,强挤出一丝儿笑,瞧见桌上有茶水,立刻摆脱开那酒鬼的手,上前端了茶壶,将壶嘴直直喂进那人嘴里:“客官醉了,醉了怎么能成事……”
极不客气的高抬茶壶。
那醉鬼饮不及,茶水从口中和鼻腔溢出来,立刻呛得长咳不止。
猫儿忙忙捂着心口,大惊小怪道:“哎哟客官吐了,奴家出去打水,替客官拭面。”
她将将要挤出去,那醉鬼却长臂一伸,已将她揽在怀中,对着她的脸又是一阵咳嗽,口中臭气熏的她险些闭过气去。
她几乎立刻要掏出塞在腰间的辣椒面泼上去。
然而理智压住了她的冲动。
此时眼前人多,瞧着各个都似是有些腿脚功夫,这一包辣椒面若是撒不均匀,只要有一个漏网之鱼,她就小命危矣!
她今夜已经在冲动之下将自己送进了狼窝。
她不能再冲动。
小命重要啊!
那醉鬼温香R玉在怀,看的旁的汉子眼热,立刻大喊道:“去寻龟公,带一队姐儿来侍候。”
猫儿忍着心中恶心,在醉鬼耳畔道:“哥哥先忍一忍,奴家出去寻了龟公,就进来陪哥哥。”
那酒鬼见她红唇在前,心中急切难忍,立刻往她手中塞进一个银锭,叮嘱道:“快去快回,哥哥我手里不缺银子,专程为你留着。”
猫儿忙忙做出受了诱惑的模样道:“哥哥可要记着这话,一文银子都不能少奴家。”
再娇媚的一笑,摆动腰肢盈盈而去。
她一路不敢停歇,脚下越来越快,一直到了走廊尽头,待拐了弯,方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整个背已被汗水打湿。
此处不可多逗留。
她终于承认,扮成姐儿来青楼,就是个馊主意,先走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