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她身上的衣袍里抽出软剑,要把着她手教她,她立刻抽出手,不耐道:“起开,一身酸臭味。”
他一笑,将软剑递给她,由着她杀鱼刮鳞,自己则往上游走了几步,沉进水中去沐浴。
落日的余晖打在河里,青年健壮的身在夕阳下金光一片。
他胸膛前还有三年前受过重伤的痕迹,伤疤弯弯曲曲,却映衬的他多了几分令人心安的魅力。
她不由看的有些呆。
想起了那时候在宫里的生活。
记忆总是留下好的,忘掉坏的。
那时候她在宫里时,总觉得日日难捱。如今从记忆里去看三年前,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甜蜜。
有时候是她给他使性子,有时候他也对她使性子,那冷战持续不了多久,最后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那时候他事事都想着她,而她因处于弱势,事事也都想着自己。
作为一个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他为了同她能在一起,所投入的精力比她多的多。
现下想来,她从头到尾没有为两个人做过多少,她快乐和不快乐,都是为了自己。
倒是难为了他。
她离宫后的两年,并非没有遇到过旁的男子。
有些看上的是她的银子,有些只看上了她的外在。
纵然是有看上的东西,却也并没有多持久。
他们略略持续了一两个月,见拿她不下,也就转移了目标。
他们不像他,能这般长情的想着她,爱她的一切。
这样的男子只要不是生在皇家,纵然是生在官宦人家,她也敢拼着劲儿去倒追一番,总要将他攻克。
然而偏偏他就是皇家之人,处在一个绝对位置。
她若撼动这样一个他,那是与世世代代的礼法宣战。
耳边水声哗啦啦,健壮的青年从河中蹚来,带着清新的水汽的停在她面前。
她不由仰了脑袋去看他,目光中带了痴迷与挣扎。
他缓缓弯了腰,那张曾被多少世家女子魂牵梦萦的脸定定停在她眼前,唇角一勾,带了些纨绔的不羁,薄唇轻启:“花掌柜,小生可有幸与美人共浴?”
他长臂一伸,她身子倏地一轻,忙忙勾住他的颈子。
下一息,她整个人便进了河中。
一边是清凉的河水,一边是他火热的胸膛,她瞪着他,将将要骂一声“登徒浪子”,他已俯下脑袋,紧紧贴上了她的唇。
***
篝火旺盛。
火堆上一边架着五六条鱼,一边架着几身湿淋淋的衣裳。
年轻的姑娘一头乌发垂落下来,遮掩住背后风光,蹲坐在篝火边上,妩媚脸颊被火光映照的通红一片。
健壮的青年偶尔探臂翻动烤鱼,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眼中的笑意从未减少半分。
她被他看的心头狂跳不止,终于忍不住跳起身,要将还湿淋淋的衣裳从木架上取下来披着,他已一把拉住她,只微微一抖手腕,她身子一歪就倒进了他怀中。
火光在他眸中跳跃,气氛万分危险。
他紧紧拥着她,哑声道:“今晚就重修旧好,可好?”
她仿似被烫到一般,立刻跳出他的怀抱,不敢看他,只嘴硬道:“那个问题,你可想好如何回答?”
他立刻泄了气,苦笑道:“根本没有两全的答案。”
她便上前取了湿衣裳穿好,望着篝火淡淡道:“你可是忘了我能死而复生?你母亲艰难孕育你,在宫里心惊胆战养大你,你本该立刻就去救她,却因一个外人而生了顾忌。”
他叹了口气,再不多言,只翻动着烤鱼,待两人一猴吃饱,方架好火堆,躺去她身边,准备过夜。
他支着身子,一下又一下抚着她背,低声道:“怎地这般爱使小性子?又穿着湿衣裳睡觉,等病了却是自己难受。”
她望着星空,冷哼一声:“又想骗我解开衣裳,好方便你为所欲为?”
他不由一笑,抚着她面颊道:“哪里敢为所欲为?我不都是先要顾着你的感受。为夫何时是只顾自己开心?”
她一巴掌打在他身上,吆唇叱道:“你这般厚颜无耻,我真不信你此前没有过旁的红颜知己。”
他立刻贴紧她,低声道:“你说说,我这样,像是吃多了荤腥的人?我日日馋,日日忍。”
她瞬间羞红了脸,一把推开他,吆牙切齿道:“萧定晔,你不是我夫君,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再敢这般,我……我……”
他蹬鼻子上脸,揶揄道:“不是你夫君的人,能在河里对你那样?能像现下这般躺在你身畔?”
他一脸正气的指着她的良心:“胡猫儿,做人要认清现实,我哪里不是你夫君?我处处都是你夫君!”
她气的实在无法,一把将怀中小猴塞给他:“今晚你看顾他,莫来烦我!”
他轻松的将小猴放在胸膛上,一只手照样轻松的揽了她:“为夫宽阔的胸怀,莫说只有一只猴儿,便是加上你,也不在话下。”
猫儿含着一肚子气睡着。
半夜不知何时,耳畔又是吱吱吱的叫声。
她迷迷糊糊醒来,烦恼的咕囔道:“狗儿夜里又吃多了?不是只吃了半条鱼,哪里又积了食?”
夜风徐徐,不知从何处吹来腥臭之气。
萧定晔一把捂住她的嘴,拦腰抱起她,几步跃去一棵树上,将她放在树杈子上,低声道:“莫出声,莫害怕,乖乖在树上,千万莫下来!”
将小猴往她怀里一塞,转身跃下了树。
她还有些怔忪,借着月光歪着脑袋望去。
树下几丈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又是一阵腥臭传来。
月光下的青年衣衫随风飒飒,手持软剑而立。
在他对面十几丈远,一只硕大的不知什么怪物身影威武,矗立在惨白的月光之下。
她腿一软,额上立刻浮上一层汗珠,喃喃道:“狗儿,你帮阿娘看看,那畜生,可是一只虎?”
第390章 龌龊手段(一更)
月下的老虎身姿威猛,身子压低,虎视眈眈望着前方的青年。
青年手握软剑,站在大虎几丈之外,一动不动。
虎不动。
人不动。
猫儿和小猴藏身在树上,大气不敢出一声,唯恐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便要打破这僵局。
夜已四更,远处一堆篝火已成了灰烬。
林中野兽不是家养猴儿,对火更畏惧。
猛虎定然是一直潜伏在周遭,一直到篝火渐熄时才亮了相。
她想起她和萧定晔闹别扭时,说不定那老虎就在冷眼旁观,思忖着已怎样的方式将两人一猴吞进腹中。
夜风吹来,树叶飒飒作响。
她额上满是冷汗,怀中的猴儿却已有些跃跃欲试,想要脱离她的怀抱,前去和萧定晔打个配合。
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更紧的抱着它,压低了声音,微不可闻道:“千万莫动,你莫害死你阿爹。”
小猴恍若未闻,一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战局,等待着最合适的偷袭机会。
近处陡的一声夜枭惨叫,倏地打破了僵局。
猛虎骤然往前一扑,萧定晔就地滚倒,软剑甩出,正正打在猛虎皮毛上,却仿佛在老虎身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并未造成任何损伤。
萧定晔心下一惊,就地两滚,将将避开猛虎的爪子,这畜生的尾巴已如铁棒一般打了上来。
他立刻提气一跃,堪堪避开虎尾,老虎已不停歇的发起第二轮进攻。
月光下的打斗清晰可见,猫儿在树上看的着急,眼睁睁看着猛虎再向萧定晔一扑。
他原本做了起势要再跃起,却忽的一捂心口,只借着猛虎来势往边上一滚,方险险躲了老虎的第二扑。
等从地上翻起时,眉头紧蹙,捂在心口上的手却并拿下来。
猫儿倏地想起他昨日之前受伤昏睡。
他受了内伤,没有草药,几日内想痊愈,自然不可能。
她这两日又同他置气,折腾的他没有好好休养的时候……
她眼见猛虎一个转身,已准备再次向他扑去,她立刻扬声大喊:“来呀,这里还有人!”
尖锐的声音在林中荡漾,猛虎一个收势,猛的转身看了过来。
她一吆牙,利索拉起裙摆和下裳,露出一条腿,在空中摆动:“来啊,白花花的腿,一吆一包油!”
猛虎低吼一声,身子一俯,便要向她所在的树上扑去。
萧定晔忍痛往前一跃,手起刀落,但听猛虎长啸一声,虎尾已被齐根斩断。
老虎痛呼过,一时顾不得树上的猫儿,一个猛转身往萧定晔方向扑去时,她怀中的小猴瞬间如闪电般跃出,探指直向虎腚而去。
萧定晔瞅准机会,在老虎忽的凌空一抽时,当即一跃而起,全身内里灌注在手中软剑上,对着虎头一剑而下。
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之后,整个林间皆是铺天盖地的血腥之气。
猛虎几经挣扎,再向萧定晔虚扑一回,转头便逃,几个起跃,消失到了无尽的黑夜中。
萧定晔身子一晃,遽然跪倒在地。
猫儿再也顾不上许多,抱着树身子,顺着树杆便滑落而下,咚的一声掉在地上,一瘸一拐就往萧定晔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