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赢烨,嘉容果然哭声渐止,抽抽噎噎道:“他很高……”
长安翻白眼,这儿又没有NBA,高有什么用?
“比一般男人都高,比一般男人都强壮。他打架很厉害,一个人就能撂倒十几个人。虽然他怕吓着我,从来不让我去看他与手下将士切磋,可是我早就偷偷地去看过了,他们那么多人都打不过他。他有一柄很重的刀,他拎着时就像羽毛一般轻,可我却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搬不动。那日他回来,恰好看到我在搬他的刀,可把他吓坏了,从那以后他都不敢再把刀放在卧房里了。”
嘉容在回忆赢烨的时候,表情前所未有地生动起来。长安坐在一旁看着她光芒渐盛的眸子,在不屑的同时,心里也难免地冒出了一丝疑惑和好奇。她没有爱过什么人,便是上辈子那位初恋校草,也没有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大约更不曾爱上过他了。这爱到底是种什么感觉?能叫一个傻白甜的姑娘在困境中忘乎所以地欢喜雀跃?
“大约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他手上有很多茧子,偶尔牵着我的手散散步,都能把我的手给磨疼了。但我不会告诉他我疼,因为若是我告诉他的话,只怕他会连我的手都不敢碰了。他的头发粗硬浓密,每次都得两个丫头合力给他梳头,才能绑得整齐。还有他的脸……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嘉容双臂支在桌沿,下颌搁在手臂上,做梦一般微笑着。
长安:“……”很好,很花痴!
“啊,还有,”嘉容忽然直起身子,倒将长安吓了一大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忍着笑道:“我只是还想告诉你,他喝醉了酒就会唱歌,而且唱得可好听了。但他清醒的时候就唱不出来。有一次被我逼急了,他一张嘴,结果把满院子的鸟雀都惊飞了。”说到此处,嘉容应是想起了当日那场景,笑得花枝乱颤。
长安敷衍地跟着她笑,道:“还真挺有趣的。”
嘉容从怀中摸出上次那个香包,纤纤素指细细触摸着香包上绣的那个字,神情又黯然下来。
她将香包递给长安,道:“若真如你所言,他日你能见到他的话,他看到这个香包,就不会杀你的。”
长安接过一看,见香包上就绣了个赢字而已,正想表示质疑,忽然发现那个赢字似乎绣错了。正确的写法是亡口月贝凡,而这个字却是亡口月夭凡,下半部分中间的那个贝字,被夭字给取代了。
“这个字,是有什么玄机吗?”长安问。
嘉容点点头,晶亮的双眸又蒙上了一层水雾,道:“这个字,是他教我写的。我姓陶,单名一个夭字。他将我的名嵌入他的姓中,他说这样就表示,我陶夭是他赢烨此生唯一的珍宝。只要他赢烨还在,我们就永不分开。”
第138章 试探
长信宫万寿殿,慕容瑛午睡起来,坐在内殿的镜前,白露站在身后为她梳理头发。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从白露到她身边至今,一开始那段时间,自己的变化可谓日新月异,每一天都能看出与昨天的不同来。但最近,却似乎到了关隘之处,难有进步了。莫非还真需阴阳调和,才能更年轻不成?
堪堪梳好发髻,燕笑在外殿禀报道:“太后,杜太医求见。”
“知道了。”慕容瑛起身,整理一下衣襟,便去了外殿。
白露留下来整理妆台。在收拾发钗时,她看到摆放发钗的抽屉角落里有个卷起来的小纸条,看样子像是用信鸽传送的信件。
内殿无人,她忍不住地就想将那纸条拿出来一观究竟,然脑中却又想起当日慕容泓交代她的话:“你只需完成朕交代你的事,至于太后那边的情报,朕无需你刺探。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博取她的信任。”
白露收回手,将发钗摆放整齐后,就合上了抽屉。
外殿,杜梦山进来向慕容瑛行了礼,慕容瑛屏退左右,问:“可有什么发现?”
杜梦山道:“回太后,下官派人盯了许晋一个月,未曾有什么特殊的发现。他日常还是在御药房摆弄药材居多,无事几乎寸步不离太医院。哦,这一个月中他去了文澜阁两趟,借阅了《诸病起源论》的第一卷 与第二卷。”
“只是这样?那接触的人呢?”慕容瑛问。
杜梦山道:“除了去给丞相府的赵公子针灸以外,他不曾接触过什么外人。哦,最近郭公公倒是去找过他两次。”
慕容瑛眉头一蹙:“郭晴林?”
杜梦山道:“正是。”
“他找许晋做什么?”
“据下官打听来的消息是,拿伤药。”
慕容瑛沉着脸没说话。
杜梦山等了片刻后,慕容瑛道:“继续盯着他,只要是狐狸,迟早露出尾巴。”
杜梦山领命。
打发了杜梦山之后,慕容瑛派人唤来寇蓉,问她:“掖庭局那边有什么进展?”
寇蓉摇头,道:“没有任何人去联系过那个鄂中。”
慕容瑛站起身,在殿中徘徊两步,转身对寇蓉道:“附耳过来。”
寇蓉凑到慕容瑛身边,慕容瑛对她耳语几句,寇蓉点头,行礼之后便匆匆出去了。
慕容瑛回到内殿之时,白露已将梳妆台都收拾妥当。
慕容瑛看着她出去之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拉开摆放发钗的抽屉,拿起那张小小的纸卷。在拿起纸卷时,指腹能感受到轻微的黏连感,那是因为,她用针尖在纸卷上点了一小点米浆,然后将它黏在抽屉里。这么轻微的黏连感,人在慌乱偷看时,基本上是察觉不出来的,或者说,即便她察觉了,也晚了。因为纸卷既然已经拿起来了,殿内没有米浆,她不可能再黏回去。
如今这黏连感还在,证明白露根本没有碰这个纸卷。然这不过才是第一关罢了,要博取她的信任,不经过九九八十一关,又怎么可能呢?
是夜,长禄值夜,长安回到自己房里,练了一会儿舞后洗漱上床,铺被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枕下压着一张纸条。她展开一看,纸条是鄂中传过来的,说事有不妙,约她今夜子时在集英阁旁相见。
长安捏着纸条沉思起来。
她与鄂中就见过一面,照后来的事态发展来看,那也是个胆大心细利欲熏心的,若能成功将其发展为自己安插在掖庭局的眼线,倒也不无益处。
他说事有不妙,会是什么不妙呢?莫非是太后,抑或慕容怀瑾那边察觉到了什么?
按理来说,慕容泓布下此局的目的已然达到,她不该再掺和进此事才对。但,若是鄂中将她供出来,即便太后等人并无证据可以治她的罪,然她终究是暴露在了太后与慕容怀瑾等人的眼皮子底下,以后在宫中行事恐怕就没那么方便了。
要彻底解决此事断绝后患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
她抽出绑在小臂内侧的慕容泓送给她的那把刀,乌沉沉的一把,在烛光下都丝毫不泛光芒,仿若一块朴拙的石头。但她知道,这刀真的很锋利,吹毛断发的锋利。
轻轻拔出刀身,鲤口处那个小小的“泓”字清晰可见。这把刀应该算是慕容泓予她最大的善意了。而这善意所能激发的,却唯有杀意而已。
没错,她动了杀意。
这宫苑就像丛林,到处都是蛰伏的野兽,一旦彼此相遇,除了你死我活之外,绝无侥幸。
看着那个小小的“泓”字,长安心中暗想:人之所以能超越所有动物走到食物链顶端,大约就是因为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让其他动物都望尘莫及。从法治社会过来的她,又怎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个一言不合就动杀念的恶徒呢?
还刀回鞘,她仰面在床上躺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如今身处的环境就是个泥沼,也知道自己正越陷越深,但她没得选。就算明知再怎么蹦跶最后终免不了一死,她还是想在没顶前奋力一挣。
这年代没有钟表,她只能靠宫苑中打更人的梆子声来判断时间。
亥时,她起了床,跪在地上自床榻下面挖出她藏着的瓶瓶罐罐,将那瓶能致人昏迷的药粉纳入袖中。
在这宫里,用刀杀人到底是不妥的。因为奴才是严禁携带利器的,若是鄂中被人用刀子杀死,长乐卫尉必然会进行合宫大搜查。为太后和陛下安全计,长信宫和长乐宫的奴才肯定首当其冲,到时候,她持有刀具的事情未必能瞒得过去。所以,还是先将人迷晕了,再作计较为好。
长安收拾妥当后,便朝房门走去,手堪堪碰上门闩,却又顿住。
她忽然发现,今夜之事似乎有个细节不对劲。
这个细节就是,鄂中约她见面,为何要约在集英阁旁?
上次她与鄂中见面是约在千步廊之侧的枫树林里。那么,按照人的惯性和惰性,若无特别的理由,第二次见面应该不会特意换个地方,毕竟,传纸条这种事是有风险的,直接写个老地方远比点明在集英阁旁见面要安全得多。
当然,也可能是鄂中此人不按套路出牌,但在她看来,这就是个漏洞。既然是漏洞,就能延伸出另外一种可能:这个纸条并非是鄂中所写。之所以不写老地方,那是因为,给她纸条的人并不知道她与鄂中上次见面的地方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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