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可能,她心中一凛,若她的推断没错,那就证明暗处已经有人盯上了她,怀疑宝璐之事与她,或者说,与慕容泓有关。若是她此番前去赴约,正好证实他们的猜测。
而要证明她推断得到底正不正确,很简单。若这张纸条果然只是一计,那么,今夜东寓所必定有人埋伏盯梢她。因为如果这件事真的与她有关,那么她就会有两种选择,第一,自己去集英阁赴约。第二,去找她的主人商量此事。
她若去集英阁,相信集英阁旁自然有人等着她,所以埋伏在东寓所的人盯梢的目的,只在于看她收到这张纸条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她起床后点了灯,如果外头真的有人盯梢的话,想必已经引起他的注意了,毕竟如今已是亥时,若无事的话,一般人亥时是不会起床的。
长安回身提了灯笼,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深夜的东寓所黢黑寂静,长安提着灯笼面无表情地独行于黑暗之中。自从进了宫,她似乎是越来越习惯这样的黑暗,也越来越习惯这样的黑暗中所潜藏的各种危险了。
身后寂寂无声,长安也无所谓。一路走到净房,她关上门,将灯笼放到地上,然后立马蹲下身子,悄悄摸到半开的窗户边上,从角落里往外张望。
看了半晌,才发现不远处墙角后有人影一闪,快速地向这边靠近。大约是盯梢之人怕她借如厕之机悄悄跑了,所以靠近前来看个究竟。
长安急忙回到便盆旁,装出刚刚解完手系裤带的模样,然后装模作样地将便盆往净桶中一倒,再用水冲干净了,这才提起灯笼出门,回房继续睡觉。
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长安才觉着一阵后怕。
今夜差一点就中计了,而她如果中计,慕容泓能保得住她吗?
即便能保得住,只怕他也不会去保她,因为他不可能为了她放弃他冒着生命危险布下的局。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件好用趁手的工具而已,没了可以再找一把。
她能在他身边立足,很大的一个原因在于她有自保能力,无需他去费心。如若不然,恐怕她也早成了不知去向的小太监之一。
长时间的形影不离容易让人对彼此的感情在认知上产生偏差,以为对方和自己感情深笃或者可以被依靠之类的,尤其是慕容泓还是个影帝级别的人。
是以她需要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这有助于她保持清醒,明白所谓的御前红人左膀右臂都不过只是一场戏,她能依靠的,始终都只有她自己而已。
第139章 入狱
第二天一早慕容瑛就得到了长安并未去赴约的消息。
她看着吕英在一旁插花,沉吟不语。难以想象,此事难道真的与慕容泓无关?还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令长安那个小太监警觉了,所以才没去赴约?
寇蓉默了片刻,试探道:“太后,大司农那边是不是……”
慕容瑛抬手制止她,道:“不必,那边等去滨州的人回来了再说。”
这时钩盾令余国忠又来禀报陛下要在后宫种月季花之事。
寇蓉道:“太后,让宫外的人进宫种花,恐是不妥。”
慕容瑛还未说话,郭晴林又进来禀道:“太后,昨日钟羡带进宫的那个老和尚已经查明身份了,是傅月樵。”
寇蓉惊讶,问:“傅月樵不是已经死了吗?”
慕容瑛端起茶盏,唇角勾起一抹笑弧,道:“咱们陛下可不是一般人呐,死人都能叫他给扒拉出来。余国忠。”
余国忠忙上前道:“奴才在。”
“种花之事,哀家允了,你自行去安排。每日有多少花匠进宫,在哪一片种花,都得写好名册送去卫尉所,由他们负责派人看守。”慕容瑛道。
余国忠领命退下。
慕容瑛抿了一口茶之后,侧眸看着一旁的吕英,忽道:“吕英,插一瓶花送去给陛下,顺便把长安那个小太监叫过来,哀家有话要问他。”
长安一大早去甘露殿当差,慕容泓自然起得比她更早,已经坐在窗下看奏折了。依然是素衣长发,侧影淡如晨菊。然而察觉到长安进来,他侧过脸抬眸看来的瞬间,那眉眼却又是如此殊丽难言,以至于整个内殿就似挂了副美人图一般,立时便活色生香起来。
长安脚步轻快地走到软榻边上行了一礼,只字不提昨夜之事,反正自己保自己的命,也无需旁人来赞同。
“陛下,若无他事的话,奴才先去钩盾室一趟,看看种花之事余国忠安排得如何了。”长安道。
“不必,待会儿无嚣过来,朕会就前朝这些奏折上的政务问他意见,你也在一旁听着。”慕容泓眉眼不抬道。
想起无嚣那张脸,长安顿时就萎了,小心翼翼地趴在榻沿上仰头看着慕容泓道:“陛下,奴才觉着您已经够明察秋毫英明神武了,判定无嚣身份这种事完全不需要奴才在这儿滥竽充数画蛇添足啊。”
慕容泓闻言,微微侧过身来,以一种说悄悄话的语气对长安道:“若现在不能与朕有难同当,将来又凭什么与朕有福同享呢?”
长安看着慕容泓那张从美色到神情都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脸,心里真是充满了破坏欲!特么的赢烨真的反攻成功多好,巴着嘉容这个傻白甜皇后,她指定过得比现在逍遥自在!
“想什么呢?”
长安正胡思乱想,冷不防下颌就被奏折给挑起来了。
“奴才在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管是美貌还是丑陋,终不过尘土一坯。奴才都要透过一切外在皮囊的干扰,直视他白骨一具的本质。此言与陛下共勉!”长安张口就来。
“巧言令色!”慕容泓瞪了她一眼,收回奏折。
长安立刻老实地站到一旁去,最近慕容泓这厮情绪有些反复无常,还是少捋虎须为妙。
等了一会儿后,没等来无嚣,倒等来了吕英。
听说慕容瑛要召长安过去问话,长安看向慕容泓,以目光征询他的意见。
慕容泓漫不经心道:“既然太后要见你,你去就是了。”
长安闻言,从內臂解下慕容泓送她的那把小刀,放在慕容泓靠着的迎枕下面,这才跟着吕英去了长信宫。
“奴才拜见太后娘娘。”来到万寿殿,长安中规中矩地跪在地上向慕容瑛行礼。
“抬起头来。”慕容瑛道。
长安抬头,怕犯了规矩不敢看慕容瑛的脸,只将目光定在慕容瑛右肩处。
慕容瑛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小太监,容貌说不上有多惊艳,但琼鼻薄唇,双眉修长,一双狭长的眸子更是精光内敛。比之寻常奴才,这长相就平白多出几分妖精般的狡狯来。
“长安,你可知罪?”慕容瑛开口就道。
长安愣了一下,伏在地上道:“奴才愚钝,还请太后明示。”
慕容瑛冷笑,道:“自己做过什么还用旁人明示?这万寿殿如果不能让你老实交代,那哀家也不妨给你换个地方。来人!”
门外应声进来两名侍卫。
慕容瑛道:“把这奴才押到掖庭诏狱去。”
侍卫上来押了长安就走。
长安万没想到慕容瑛一言不合就把她投诏狱里头去,而且连个理由都不给,以至于她想为自己求情都无从求起。因为没有罪名啊,她如何为自己辩白?若是贸然喊冤,说不定还会叫人给抓了把柄。
所以,尽管她心里千百个不愿意这般不做任何抵抗地任人摆布,却也不得不一声不吭地让人押走。
慕容瑛看着她消失在殿门外的背影,自语道:“果真是个机灵的,知道无的不放矢。”
长安一路被押到掖庭局,迎面碰上刚刚升任掖庭丞的鄂中,看到他眸中那抹惊讶和一闪而逝的慌乱时才反应过来:擦!昨夜那个纸条不过是个问路之石,今日此举才是真正的杀招!
慕容瑛没给任何理由就把她押来诏狱,鄂中做贼心虚,见此一幕必然心中打鼓。在担心东窗事已发的心态作用下,他很可能采取一些不理智的行动,比如说,过度关心和打听她被关进来的原因,抑或悄悄来见她之类的。而只要他有了这等不寻常的表现,那么这掖庭诏狱恐怕她还真就出不去了。
掖庭局人多眼杂,长安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递眼色,就这么被一路押着关进了牢房里。
甘露殿,慕容泓与无嚣聊了一个多时辰的政事之后,忍不住又吐了一场。褚翔在一旁皱着眉道:“陛下,您这又是何苦呢?本来就有病在身,哪还经得住这般每天吐一回?”
慕容泓漱了口,斜倚在迎枕上气喘吁吁道:“你们都不吐,惟朕吐了,是朕的问题。无碍,朕会习惯的。长安呢?回来没有?”
褚翔道:“应是还未。”
“去看看,什么事让太后将他留了这么久。”慕容泓道。
褚翔领命,刚要出去,刘汾进来禀道:“陛下,刚才卫尉所的人来把长寿带到掖庭局去了,说是有个案子要叫他过去作证。”
慕容泓闻言,当即对褚翔道:“不用去长信宫了,去掖庭局,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掖庭诏狱,长安坐在铺着干草的牢房一角,表面平静,内心却是片刻也不得安宁,只因她如今的命运,竟然完全掌握在一个与她只见过一面的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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