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前,长安正靠在廊下暗自筹谋,远远便见刘光初与松果儿一道向这边走来。
她扬起笑靥迎上去,道:“刘公子,去蹴鞠啊?”
刘光初颔首,看了眼甘露殿门口,道:“陛下上午曾说,让我下次去蹴鞠时叫他一起,不知他此时可有闲暇?”
长安笑容不改,道:“陛下午膳后看折子看得晚了些,这会儿还在午睡呢。刘公子您先去,待他醒了奴才再向他禀告此事。今天下午陛下好似也没什么安排,应该会去的。”
刘光初听了这话,也挑不出不妥来,遂与长安作别,和松果儿一道往紫宸门那边去了。
长安目送他俩出了长乐宫,转身就向清凉殿走去。
清凉殿内殿,那小太监已经在各处翻找那只瓷瓶了,长安帮着找了片刻,不见瓷瓶踪影。
小太监抹了下额上的汗,趴在地上想要钻到床下去找。
长安阻道:“不必了。刘光初是王侯之子,平日里自己动手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藏东西了,即便要藏,也绝不会藏得太隐蔽。那瓷瓶,定然被他带走了。”
小太监少了个立功的机会,一时有些失落,道:“那,安公公,现在该怎么办?”
长安看着他道:“他在这宫里的日子还长,你好生伺候着他,别让他脱离了你的视线,也别让他发现你在监视他,有什么动静及时告知杂家便算立功。其他事能成则成,不能成也不必计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懂吗?”
小太监见她目露警告,不由心中一悚,忙俯首道:“多谢安公公教诲,奴才记住了。”
长安出了清凉殿,心思:刘光初居然将那瓷瓶随身携带,可见对那瓷瓶十分重视,调包难度很大。
但是,越难做的事往往带来的收益也越大,又岂能轻易放弃?
她转身回东寓所自己房里取了一瓶最近做的名为“真言”的毒药,这毒药不易致死,就是人服下后会伤到肠胃,所以特别痛,还会吐血,看起来特别严重。据郭晴林说这是前朝一位酷吏研制出来专门用作逼供的,所以取名“真言”。
这“真言”是液体状,为保险起见,长安又拿了一瓶粉末状的毒药,这才出了门。
既然刘光初将那瓷瓶随身携带,那么能完成调包这一行动的地点只能在鞠场了。
长安来到含章宫鞠场,刘光初等人正在踢球,她便站在一旁看。
一场踢完,刘光初与袁冬走了过来。
长安对刘光初道:“刘公子,陛下方才都要出门了,怎料闫卫尉忽然求见,说是昨夜长乐宫的那桩凶杀案有了新进展,陛下因而未能过来,着杂家来向您打声招呼。”
刘光初见她说得有板有眼,自己却难辨真假,心中失望之余,他也不想去辨真假了,反正皇帝没有来,这就是最终结果。
“我知晓了,陛下事务繁忙,我原本就不该去打扰他的。”他道。
“瞧刘公子这话说的,陛下真想过来的,若是闫卫尉走得早,说不定他待会儿还来呢。”长安道。
刘光初点了点头,却未接话,只对袁冬道:“那我们继续吧。”反正回去也是无聊,心中还烦闷,倒不如在这儿踢场球出身汗来得痛快。
“好,刘公子您先去,奴才去一下茅房,待会儿就来。”袁冬一早看到长安对他使眼色,便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
长安看着刘光初又回到了场上,压低声音对袁冬道:“他身上有只小瓷瓶,设法弄过来给我。不能被他察觉。”
袁冬颔首,去了趟茅房便也回到场上,把场上的一名队员撤了下来,换了名个子不高动作却甚灵敏的替补上去。
长安一直在旁边看着,踢球中队员有肢体接触在所难免,也没见如何,只见替补的那小个子在刘光初身边绕了一会儿,又到袁冬身边去晃了一下。袁冬传球时不慎将身边一人绊倒在地,伸手将那人拉起来后,那人便退下场来。
长安走到鞠场门外,不一会儿,那摔了一跤的家伙也出了门,递给长安一只小瓷瓶。
长安命他望风,自己背过身去将瓷瓶晃了晃,里头装的是液体。
她当即拔出塞子将瓶子里的液体倒空,然后将自己怀里那瓶“真言”灌了进去,按紧塞子,递给那太监道:“物归原主。”
太监领命,转身又回到了鞠场上。
长安走到观台一侧看着场上,恰一场比赛又结束了,刘光初理所当然又是进球最多的,袁冬等人兴奋地将他抬了起来。七手八脚间,沉浸在荣誉感中的刘光初自然不会注意到那只鱼一般滑进他怀里又电一般撤离的手。
任务完成,袁冬向长安投来一瞥。
长安点了点头,回身走了。
松果儿说的没错,这蹴鞠队本质上已经是袁冬的了。但她无所谓,事无巨细,她没这个精力,她只需抓住关键的就可以了。
第242章 毒发
是夜,郭晴林沐浴完毕,刚穿好衣服,一转身,发现一名身穿黑斗篷的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屏风外头。
他也不惊讶,只微微抬起下颌道:“陈佟一死,你果然坐不住了。”
那人缓步绕过屏风走到郭晴林面前。斗篷宽大,帽檐又深,故而即便两人站得这般近,郭晴林除了看到对面之人的下颌之外,再看不到任何一点暴露在外的皮肤。
不过他知道他是谁,这世上,再没人比他更让他熟悉的了。
“一段时日不见,你是愈发出息了,连陈佟都敢杀。怎么,他触你逆鳞了?”来人慢条斯理道,那轻轻缓缓的语调与郭晴林如出一辙,只声音似阴似阳,雌雄难辨。
“二十年了,再笨的鸟,也该学会飞了。至于逆鳞么,如果说杀人只有这一个理由,那么我倒想问一句,我那徒弟,又触到你哪片逆鳞了?”陈佟脖颈上的针眼,以及置他于死地的桃花醉,凡是了解他的人,都会以为人是他杀的。关于这一点,郭晴林从不怀疑,也不想辩解。
“呵,果然翅膀硬了,忘了当年羽毛凌乱地在地上扑腾时,是谁把你给捡起来的。既如此,且让我看看,如今的你,到底有多大能耐。”黑斗篷说完,猛然探手按向郭晴林的肩,郭晴林不避不闪,只在他的手快要触到他衣裳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身子一斜想给他来个过肩摔。岂料那人反而趁势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身形往前一冲两人便一起滚上了离浴桶不远的床榻。
长安房里,长安正拿着那只铁盒子对着床柱练习发射暗器的准头,射了十次,九中一空。她甚是满意,完全无视自己站的位置离床柱只有一丈不到的距离。
原本这只铁盒子的确是为慕容泓准备的,但是经历了陈佟事件,她决定还是留给自己用。给自己的理由是:不能自保,何以保小瘦鸡?
长安走到床柱前,费力地将那九支铁钉一一拔下,这样的力道,只要控制好发射距离,取人性命简直轻而易举。只是,这盒子虽小,但绑在手腕上还是很容易被人看出的,若藏在怀里,关键时刻只怕又来不及拿出来,所以,也只能在料定有危险的时候时候用一下。
若说自保的手段,还是郭晴林那种好,再强的人一旦被麻翻,还不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而且针那么小的物件,还真不容易引起旁人的警觉。只是这厮喜怒无常心思难料,也不知肯不肯教她这麻药的制作方法,有事没事的还是要多去献一下殷勤(挥挥小皮鞭)才好。
长安收拾完后想去茅房,遂将铁盒子藏在床下的地砖下面。然而走到门口却又折回来将铁盒子取了出来拿在手中。
昨夜要不是她进了长乐宫就放松了警惕,陈佟没那么容易偷袭到她。这宫里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一切都是假的,这就注定了在这宫里没有绝对的安全之地。她吃一堑,就必须长一智。
郭晴林房里,郭晴林衣裳凌乱地被黑斗篷压在身下。黑斗篷在他白皙的肩上留下一圈渗血的牙印,然后强硬地将他向着床里的脸掰过来朝着灯光。
看到他脸颊上的潮红和额上的细汗,黑斗篷调侃道:“已经不会哭了,果然有进步。”
郭晴林唇角勾起一丝讽意,道:“我不过在学太后在床上的模样罢了,如何,还满意吗?”
黑斗篷僵了一僵,随即俯下身贴在郭晴林耳侧道:“原来如此,你可真不愧是为师最贴心的好徒儿。来,为师这里有一丸新药,赏你了。”
郭晴林想挣扎,双臂却被半褪的衣物绊住。黑斗篷动作利落地捏开他的嘴将药往他嘴里一塞,随即一抬他的下颌,迫使他将那不大的药丸咽了下去。
“我说赏你,就赏你,由不得你拒绝……”黑斗篷话说一半,外间忽传来敲门声,随后响起长安的声音:“师父,您睡了吗?”
黑斗篷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蹭着郭晴林的脸颊,语气似笑似讽,道:“你的好徒儿来了,叫他进来,嗯?”说罢翻身下床,站到屏风后头。
郭晴林看着他挑衅地微微一笑,不开口。
门外长安见房里明明亮着灯却无人应声,心中有些犯嘀咕,却也没打算敲第二次,回身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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