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斗篷踹了浴桶一脚,上好的香柏木浴桶竟被他活生生地踹断了一块木板,里头的洗澡水从缺口处哗哗地往外溢。
外头长安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身后那两扇紧闭的房门。无人应声,诡异的声响,让那门后的世界显得扑朔迷离。
她好奇心不算小,但是,今夜刘光初那边很可能会出事,郭晴林这边她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即便不会真的伤害到她,刘光初那边她可耽搁不起。
她回过头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回到房里后,吹灭蜡烛,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看着郭晴林那边。
郭晴林在房里听着长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终不可闻,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黑斗篷踩着满地积水来到榻前,伸手钳起郭晴林的下颌,道:“你且得意,只消最后别哭着来求我。”
郭晴林别过脸,道:“彼此彼此。”
黑斗篷捻了捻落空的手指,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长安从窗户缝里看清了从郭晴林房中出来的是黑斗篷,不由暗暗眯了眯眼。
这黑斗篷于她而言就像颗定时炸弹,若能除掉该多好?
看来必须让太瘦设法给她研制出一件能远程攻击的武器才行,只是太瘦不算正经的武器研发人员,也不知能不能行?管他的,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让他打发时间了。
长安关好窗户,回到床上准备睡觉。刘光初那边也不知是今晚还是明晚出事,她还是先养足精神再说吧。
半夜,急促的拍门声将长安惊醒。她原本就是和衣而卧,当即从床上起来打开门,长福在外头急急道:“安哥,你快去清凉殿,刘公子出事了。”
果然来了!
长安二话不说,关上门就和长福一起跑到了清凉殿。
清凉殿中灯火通明,慕容泓已经在了。睡到一半被人叫醒,又是因为这种事,他心情自然不可能会好,眉目间阴郁得都快下雪了。
御医也已经叫来了,不是许晋,而是副院正钟离章。刘光初还趴在榻沿上呕血,情势看着十分危急。
“哎呀,哎呀,怎么会这样?白天不都还好好的吗?天啊,吐这么多血!钟太医,刘公子不要紧吧?”慕容泓见不得血,就在外殿坐着。长安先给他行了礼,随后凑到内殿榻前一脸紧张地问。
慕容泓在外殿听着长安那一惊一乍的语气,面色倒渐渐缓和下来。
钟离章满头大汗,这情况与怀之焱之前和他说好的完全不一样,惊疑之下他一时也有些手忙脚乱,只道:“目前看来刘公子可能是因为中毒才致如此。眼下只能先设法让刘公子不再呕血了,再寻出毒源,如此方可转危为安。”
“那刘公子这呕血止得住吗?看这势头,可别毒还没找出来,血倒已经呕干净了。不成,奴才得去禀告陛下,先把这殿里伺候的奴才们审一遍,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公子出事。”长安急急说完,转身到殿外去了。
慕容泓一抬眸,目光与从内殿出来的长安撞个正着,两个人都不动声色。
长安凑到慕容泓跟前,以内殿听得见的声音道:“陛下,您见不得血,明天还要上朝,不若您先回去休息,这里的事就交给奴才来办吧。”
“刘公子是朕留在宫里的,结果还没几天就出了这等事,他若有个好歹,叫朕如何跟他的父母亲族交代!你也是,朕信任你才会命你照看他的生活,你就给朕将他照看成这般模样!”慕容泓劈手砸了个茶杯,声色俱厉。
长安忙噗通一声跪下,告罪道:“刘公子会遭此厄难,确是奴才照顾不周所致,奴才不敢推脱责任。但眼下还是救治刘公子最为要紧。钟太医说必须找到毒物才能给他解毒,但刘公子一直呕血不止,奴才担心他撑不到那个时候,所以奴才想先审一审殿里伺候的奴才,看这毒物到底从何而来。陛下要打要杀,也请等奴才将刘公子救回来再说,如若不然,奴才真是万死莫赎啊。”
慕容泓站起身道:“要审就快审。告诉钟离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刘公子给朕救回来,如若不然……你们统统陪葬!”他煞有介事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长安目送他走了,这才招来殿中小太监耳语几句,随后对门外侍卫大声道:“来人,把这些奴才都带到偏殿去好好审,别叫他们发出的声音惊了刘公子!”
太监宫女们顿时一片求饶之声,长安也不管,转身又回了内殿。
刘光初刚吐过一回血,此刻又满头大汗地躺回床上,因着太监宫女都被带到偏殿去审讯了,长安便亲自上去给他擦唇角的血。
“刘公子,您怎么样了?”她关切地低声问道。
刘光初捂着腹部难熬地在床上滚来滚去,面色煞白道:“痛……”
“钟太医,要不您先给刘公子开点能止疼的药吧,您看刘公子这模样,奴才看了也揪心。”长安对钟离章道。
钟离章实话实说:“如今毒源不明,实不能轻易服药,只怕一个不慎雪上加霜。”
耳边传来偏殿里奴才受刑后的凄惨悲嚎,长安对刘光初道:“刘公子请再忍一忍,若真是那起子奴才不安好心加害于您,想必待会儿就会招的。”
刘光初疼得蜷缩成一团,眉宇间除了痛苦之外,还夹杂着一丝纠结之色。
“钟太医,今夜怎么是您值班呢?往日不都是许太医吗?若是许太医的话,说不定他的针灸还能让刘公子减轻些痛苦。”长安忽道。
钟离章开药方的手微顿了顿,道:“太医院一直是轮流当值的,许太医不过一直住在太医院,所以安公公才会以为晚间一直是他当值。不巧得很,他今夜身子有些不舒服,如若不然,便与我一道来了。”
“原来如此……”长安话说一半,刘光初又要吐,长安忙拿起痰盂凑到他嘴边。
刘光初呕出几口血后,终于坚持不住了,从枕下摸出一只瓷瓶递给长安,气息微弱道:“不必审他们了,毒药在此。”
第243章 坏透了
钟离章身为太医院副院正,根据毒药配制出解药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更何况这种毒药还是在太医院毒物档案中有记载的“真言”。
辨别出这种毒药是“真言”后,钟离章一度感到很是不能理解。如果真要害人性命,比这毒药厉害的多得是,而据他所知,这种毒药既难配制,又不容易致人于死地,刘光初为何会服下此毒呢?
长安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他,见他眉头微蹙目露疑光,便知他对此事已起了疑心。
必须设法封住他的嘴。
刘光初会受不住痛将瓷瓶交出来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像他这种没吃过苦的公子哥儿哪个能忍痛,又有哪个不惜命?
但,这不过才是计划的第一步而已,这个计划最终能否达到预期目的,最关键的步骤都在后头。而重中之重,就是要让刘光初相信,怀之焱要他的命。
刘光初交出了瓷瓶,太监宫女们就从内殿被放了回来,除了那个假装受了重刑的小太监被长安放回去休息,其余的依旧在清凉殿当差。
刘光初床前有人伺候,长安便对钟离章道:“钟太医,我们借一步说话?”
要做好一个太医,除了上头得有人罩着之外,宫里那点弯弯绕也是必须得有所了解的,故而钟离章虽不常来长乐宫,对长安倒也不陌生。
两人来到殿外廊下,钟离章道:“不知安公公有何指教?”
长安道:“钟太医,咱们虽说不熟,却也有过数面之缘,您是聪明人,杂家就不绕弯子了。您可知,上一任司隶校尉李儂李大人为何会遭贬斥?”
钟离章道:“听闻,是被弹劾所致。”
“那钟太医可知他为何会被弹劾?”
“这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行差踏错,也是在所难免的。”钟离章委婉道。
长安笑了笑,道:“钟太医说得对,但满朝文武,也不独独是他行差踏错了。最关键的还在于,身为人臣,万不能忘了真正的一国之主是谁。甘露殿那位虽眼下还未亲政,但若有人敢因为他尚未亲政就轻视他,李儂就是例子。”
钟离章:“……”
长安继续道:“钟太医,杂家知道今夜为何会是您值班,但陛下目前尚不知道。您应当也不想他知道吧。”
钟离章早听闻长安狡狯多智之名,原先见她年纪尚轻还颇有些不以为然,今夜一谈才察觉出她的厉害来,当即心口暗跳,面上却装作疑惑道:“安公公,您怕是误会了什么,今夜真的是许太医身子不适,我代他值班而已。”
长安笑道:“杂家误会自是不打紧的,但杂家必须提醒钟太医,陛下可不是个中规中矩公事公办的人,他尚年轻,容易冲动,偶尔狠下辣手也不过为泄一时私愤而已。钟太医确定要带着阖家老小冒这个险吗?”
钟离章额上沁出冷汗,杜梦山与太后之间那点阴私他并非全然不知,小皇帝能在这种情况下活到现在并且越来越强势,自然是有他的实力的。还有半年他便要亲政了,就算这半年会发生什么事依然无法预料,但像他这种只想混口饭吃的人,就算熬,也得把这半年给平安地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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