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约定好后,分头行事。
清凉殿,刘光初正有些心烦意乱地在殿中徘徊,每当下雨,他便觉着这宫中的生活简直无趣极了。
殿中伺候的小太监在殿外与长安派来的人接了头,回到内殿小心翼翼道:“刘公子。”
“何事?”刘光初站在窗口望着外头连绵不断的雨幕,头也不回。
“听说嘉容姑娘从西寓所出来了。”小太监道。
刘光初猛然回身,他虽是喜欢嘉容,可从来没在这个小太监面前透露过什么,见这小太监突然跟他提及嘉容,自然惊讶。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个?”他狐疑地问。
小太监恭敬道:“安公公叫奴才们要用心伺候刘公子,前几晚奴才给您守夜时,听见您梦里喊‘嘉容嘉容’的,于是就托一位相熟的宫女对嘉容留了点心。若是冒犯了刘公子,那奴才即刻改过。”
“不不,你做得很好。”刘光初想了想,从钱袋里拿了一小块碎银赏他。
小太监双手接过,千恩万谢。
“别声张出去。”刘光初叮嘱他。
小太监忙道:“刘公子放心,奴才绝不敢多嘴。”
刘光初满意,正好前两日外祖家给他送了许多吃食进来,他当即让小太监好生包了些许,自己亲自拎着,打了把伞往西寓所那边走去。
嘉容听说长安要见她,就在西寓所与甘露殿通往东寓所的丁字路口旁的大树下等着,谁料没等来长安,却等来了刘光初。
见来的是刘光初,嘉容握紧了伞柄,这一年多与长安相处的日子多少让她变得勇敢了些。换做以前,她若是讨厌一个人,见他过来她只会转身离开,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想着他若再敢出言不逊,她就用伞去打他。
“嘉容。”刘光初见了美人,心中积累了一上午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将伞收起来往树干上一靠,过来作礼。
“你……你要路过便路过好了,我并非是在等你。”嘉容侧过身避开他的礼,有些不自在道。
“嘉容,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上次我出言不逊惹你生气,这厢向你赔罪了。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刘光初道。
嘉容想起长安说要找人打他替她出气的话,愈发不自在起来,背过身去道:“我没生你的气,你也不必赔罪。你走吧。”
登徒子若是这般好打发,便不是登徒子了。
刘光初闻言,转到嘉容面前,递上那包零嘴道:“既如此,还请你收下这包吃食,算是我一点小小心意。”
“我不要。”嘉容侧过身去。
刘光初跟着她转,道:“嘉容,你既说你没生气,为何不肯收我的东西?”
嘉容感觉自己第一次遇见了一个比自己还不会说话的人。
“你这人好生奇怪,就算我没有生你的气,为何一定要收你的东西?”她问。
“不过就是一点吃的东西,你收了又能如何?”
“我不饿。”
“你可以带回去,等饿的时候再吃。”
“我与你不熟。”
“那多见两面就熟了。”
“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孟浪?”
“食色性也,怎能说是孟浪?”
……
不远处的墙角,赵合看着围着嘉容团团转的刘光初,咬牙切齿道:“简直跟一只饿疯了的狗一般,见到肥肉腿都迈不动了。”
长安闻言,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瞟他一眼,心道:你也不遑多让。
赵合忍了又忍,还是忍无可忍,抬步就往那边走去。
长安忙一把扯住他,问:“你做什么?”
“教训他!”赵合道。
“你现在有什么立场教训他?稍安勿躁,别连累了嘉容。”长安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
嘉容正被刘光初纠缠得烦不胜烦,头一抬见长安过来了,顿时如看见救星一般,撇下刘光初就奔长安去了。
“哟,刘公子,你在这儿啊,你们这是……”长安一副不清楚状况的模样。
比之赵合这种老司机,刘光初到底是年轻一些,脸皮也薄了些,见长安问,双颊当即一红,道:“我是为上次之事来向嘉容赔罪的。不知安公公此时过来所为何事?”
长安道:“哦,原来如此。杂家本来就是要去找刘公子,不想倒在此遇见了。陛下待会儿要去含章宫鞠室蹴鞠,命杂家来邀刘公子一道去,不知刘公子有没有空?”
“有空,当然有空。”刘光初当下就想跟着长安走,忽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纸包,顿时又尴尬起来。
“这是什么?”长安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问。
“本想送给嘉容的一点吃食,她不肯收。”刘光初有些窘迫道。
长安从他手中将纸包接过来,塞给嘉容,道:“拿着吧。”
“我不要。”嘉容一脸厌弃。
“傻呀,不要白不要。你不吃带回去给你同屋的吃,她们还感谢你呢。”长安扯着她走到一旁低声道。
嘉容这才不情不愿地收了,见长安要走,她急忙问道:“你叫我出来所为何事?”
长安唇角勾起笑容,凑到她耳边愈发低声道:“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今日下雨,我想起这句诗便想起了你,忍不住想看看你而已。”
一句话说得嘉容面上飞霞,转身打起伞匆匆走了。
“安公公,你与她说什么了,怎的她脸忽然那样红?”刘光初在一旁好奇问道。
长安回身笑道:“杂家说方才见到刘公子与她站在一处,倒似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她大约听了害羞吧。”
刘光初闻言,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长安道:“刘公子,我们走吧。”
刘光初点头,与长安一起走了没几步就遇上了赵合。
“刘公子,这位是丞相之子赵合赵公子,也是陛下的郎官。赵公子,这位是赵王之子刘光初刘公子,是陛下的贵客。”长安替两人介绍道。
刘光初见赵合仪表堂堂丰神俊朗,便拱手道了声:“幸会。”
赵合见刘光初弱鸡一只甚好对付,也拱手回了声:“幸会。”
第258章 深层次的矛盾
偌大的鞠室四角点了宫灯,但光线还是昏暗。
慕容泓与刘光初一队,赵合与他带来的人一队,幽幽烛光中众人都面目模糊,满室只见身影幢幢。唯有慕容泓自带光源一般,无论哪一个瞬间,无论他在什么位置,只要长安的目光掠过人群,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永远都是他。
长安暗思:经常听人客套起来说什么某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想来世上或许还真有这样一种人,能做到字面上的光彩照人。
慕容泓脚力不行,但他身份在那儿,有他参加自然不可能让旁人做球头。而赵合此番有意要让刘光初好看,也就没有故意让着慕容泓这一队。
一场下来,慕容泓这一队输得惨烈。
“不踢了不踢了,光初,下一场你接替朕的位置,务必教他们一败涂地!”慕容泓一边走下场来一边道。
刘光初连连应声。
赵合一时得意忘形,大声调笑道:“陛下,您尚未封后纳妃,怎的就一副体虚腿软的模样?这若以后后宫充盈了,那还得了?”他手下有两个人大约奉承他惯了,竟然不知趣地笑了起来。
长安一眼横过去,那两人接触到她威势内敛的目光,顿时就似被人卡住了脖颈的鹅一般,笑声戛然而止。
“陛下日理万机,连这鞠场都是难得来的,自然比不上赵公子你日日钻研技高一筹。不过赵公子你可要仔细咯,九月份大考,你身为陛下的郎官,若是不能名列前茅,让陛下丢了面子,陛下可不会如今日一般轻易饶过你。”长安一边取出帕子来给慕容泓擦汗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赵合道。
长安本以为慕容泓会拿过帕子自己擦汗,谁知他似笑非笑瞥她一眼,便把脸倾了过来。
长安:“……”只得一边帮他擦汗一边感叹自己拿错了剧本。
赵合也不是榆木脑袋,长安那番话一面警告他一面又为他开脱,他如何听不出来,当下过来低声下气地向慕容泓赔罪。
慕容泓哪里会在这当口与他计较,只道:“你们继续玩吧,朕热了,出去走走。”
众人恭送慕容泓出去时,长安朝袁冬递了个眼色,袁冬便趁机走到长安身边。
长安侧过脸低声道:“记住,不怕事大。”
袁冬点了点头。
出了鞠室,长安撑起慕容泓特别定制的那把大伞,问:“陛下,咱们去哪儿?”
待会儿若赵合和刘光初真打起来,不管是群殴还是单挑,肯定都会有人去找慕容泓来解决此事。慕容泓越晚来,后果可能就越严重,既如此,“去后苑吧。”慕容泓道。
后苑离此最远,且慕容泓鲜少会去,到时候奴才们未必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慕容泓打发了长福与伺候茶水的几名宫女回长乐宫,只带着长安与两名侍卫往后苑去了。
侍卫们都清楚慕容泓的规矩,不敢跟得太近,只远远地缀着。
慕容泓默默地走了片刻,忽问:“长安,你是否也觉着朕体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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