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些骨灰、尸体前去面圣?汪印是疯了吗?这绝不可能进宫!
就算不能进宫,这些骨灰罐、腐烂的头颅放在宫门外也够瘆人的了。
他们都猜错了,汪印没有疯,也不可能进宫,事实上,此刻他无比冷静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带着上千缇骑去了兵部。
除了缇事厂司天台这样特殊的存在,朝廷的官衙大多设在皇城之内,兵部官衙自然也不例外。
非重无以壮威,这一点用在大安朝的建筑上人特别适用尤其是代表着防御守护的兵部,它的官衙特别高大威严,经过天平门、在皇城西侧第一栋建筑便是。
兵部统领军中事务,管辖大安朝十大卫,但凡军中士兵调动、武器使用,都必须经过兵部审核通过才是。
按照国朝规定,军中调兵遣将所用的鱼符一分为二,一半在各大卫将军手中,另外一半手中,两个鱼符合二为一、同时还得有兵部盖章的文书才能使用。
因而,兵部尚书虽然不领士兵,却有极大的军权,历来都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才能担任。
现任兵部尚书乃秦均安,在前兵部尚书邵世善调任尚书左仆射之后,便接任了这个官位。
他就任兵部尚书的时候,正是汪印远在雁西卫的时候,他之所以能接任这个位置,一是因为颇得皇上信任,二也是因为邵世善和韦皇后力荐。
换言之,他和邵世善、韦皇后关系十分密切。
彭城之战结束没有多久,秦均安便接到了河内卫斥候传来的消息,急得喉咙都要上火,觉得白发都蹭蹭地冒了出来。
彭城竟然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情,彭城士兵既然伏击缇骑,而且前后参与的士兵有四千人之多!
彭城士兵明明只有两千人,那另外的两千士兵是从哪里来的呢?最后还死了那么多士兵和缇骑!
他为官几十年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这是与军中士兵哗变同等严重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上,这个严重的事情最后一定会落到兵部,兵部他一定要将这个事情处理妥当。
这样严重的事情,秦均安实在没有把握能够处理妥当!
事实上,在接报那一刻开始,他便坐立难安,压根就与自己名字不相符,即便他第一时间去向邵世善请教,邵世善也没能给他什么好的建议,他这种焦虑难安压根就没有办法解决。
就在这种焦虑不安中,他等到了汪印返回京兆。
在知道汪印连城西汪府都没有回、径直朝皇城而来,秦均安简直觉得头皮都发麻。
汪印领着缇骑带着那些骨灰罐、头颅,究竟是要做什么啊?
备受瞩目的汪印一行人,穿过了太平门、进入了皇城,然后在兵部那栋雄伟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汪印牵着马站在最前方,身后便是气势肃穆的缇骑,他们一手捧着骨灰罐,一手牵着马,马头上都挂着一个头颅。
汪印微微抬头,看了看这栋代表着军中的建筑,原本淡漠的脸容上竟出现了一抹笑意。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很好,兵部气势恢宏、大门宽敞——那应该放得下一千多个头颅!
更别说,兵部前面有一大块空地,也能摆放得下缇骑这么多的骨灰!
他收回目光,转头朝唐玉、晏千钧等人淡淡说道:“开始吧。”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所有的缇骑都沉声应道:“是,厂公!”,说罢,他们都动了起来。
只见每一个缇骑都迅速地从马头那里解下了彭城士兵的头颅,然后再将这些头颅都扔在了兵部大门前。
没错,是扔。
近千名已经开始腐烂的彭城士兵的头颅,就这样一个个被扔了出去,一个接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不一会儿,便垒成了一座小山高,几乎完全挡住了兵部的大门。
不仅如此,缇骑们扔出这些头颅之后,便将手中捧着的骨灰罐摆放在兵部大门前的空地上。
同样是一个接着一个,却是小心翼翼地摆放整齐,将兵部大门前的空地填了个密密麻麻。
昨晚这些事情之后,缇骑们便退回了汪印身后,俱都挺身肃立,周身杀气勃发,一副警戒的姿势。
他们已经换上了红色的鸣蛇服,一手握在了七星刀上,刀已经出鞘,在阳光映照下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匆匆赶至兵部的秦均安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双眼一抹黑,一口气差点没能喘上来。
兵部大门那里堆放着一堆头颅,这些头颅散发着腐臭,几乎完全挡住了兵部大门,兵部官员压根进出不得!
前面还摆放着一排排骨灰罐,像是祭拜灵堂似的,同样占满了兵部前面的空地,就算兵部官员能够进出,都没有地方落脚!
他胡子一颤一颤地抖动着,手脚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兵部前这一幕像刀子一样刺入他眼中,他迅速别开眼睛不敢再看一眼。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终于看向了汪印,忍住了满腔的愤怒和害怕,冷声问道:“汪督主,你在做什么?”
汪印低头抚了抚鸣蛇服袖口,“呵”地笑了一下,淡淡说道:“本座在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第999章 无人敢惹
本座在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的确很明显了,但是秦均安万万没有想到,汪印竟然就真的敢将这些头颅和骨灰放在这里!
这里是皇城,这里不仅有兵部官衙,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官衙基本都在这里,更重要的是,皇城后面就是宫城了,说不定这些腐臭味都能飘到宫城里面去。
汪印,胆子太大了!
不仅秦均安如此想,皇城这里闻讯赶来的其他朝廷官员也是这样想。
兵部便是刑、工两部,因而这两部的官员来得最早,在听到缇骑的震天应声后便赶到了,因而他们几乎完整地看到缇骑是怎样堆放那些头颅的、怎样摆放那些骨灰罐的。
但是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还有意放轻了呼吸声,生怕引起这些缇骑和汪印的注意。
他们静默地看着缇骑的举动……怎么说呢,他们的心跳得极为厉害,仿佛……仿佛在看着一群恶鬼似的。
可不是恶鬼吗?不是恶鬼的话,怎么可能一直带着这些已经开始腐烂的头颅?怎么怀捧着那么多骨灰罐?并且还将它们堆放在兵部前面!
汪印领着缇骑在做什么呢?将这些头颅和骨灰摆放在兵部前面是为了什么?
不管是不是知道彭城之战的官员,此刻都是如此想,但是这些东西不是放在他们官衙前面,因而他们在震惊的同时还能作旁观望。
兵部的官员可就不能如此冷静了。
被这头颅尸山所堵在官衙里面的兵部官员是如何惊慌失措尚且不说,但是刚好带着两个属下在外面秦均安脸色又红又白,脸色已经变了几变。
不管是汪印抚袖子的举动,还是其清淡的语气,都让秦均安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蔑视。
汪印都已经将尸体和骨灰都放在兵部门口了,还如此目中无人,就算是缇事厂督主,此刻他也难以忍受!
更何况,这些头颅是从彭城士兵尸体上割下来的!
汪印领着缇骑不但杀了那么多彭城士兵,还将士兵头颅割了下来,让他们死无全尸,这等行径实在骇人听闻,汪印这是不把彭城士兵当人看,是在踩着河内卫的面子,是在甩国朝十大卫巴掌!
他一定要将汪印残忍的行为公诸于众,一定要让汪印受到军中士兵的排挤抵抗,一定要让他受尽天下人的唾骂!
可是,尚未等他想好应对的说辞,汪印便说话了。
“秦大人,您统领军中,凡士兵调配、兵器使用,过百者都要兵部盖章下令,那么请问秦大人,彭城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汪印轻拂了拂,看向了秦均安。
他声音并不大,然而现在兵部附近一片安静,围观的官员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因而许多人都听到了话语。
“本座奉皇令带着二十一皇子从江南道返回京兆,却在河内道彭城遭遇了伏击,彭城两千士兵全部出动,不仅如此,江南卫副将邢铭还领着两千士兵参战,总共四千士兵来伏击本座,秦大人对此如何看?”汪印继续说道,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
围观的朝官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被汪印话语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震惊了。
彭城士兵伏击汪印?江南卫也参与?在汪印还带着二十一皇子的情况下?
这些官员之中,有些已经听说了彭城之战,有些甚至还知道了战果,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汪印还带着二十一皇子,并且彭城那里竟然有四千士兵!
缇事厂最多也只有三千缇骑,汪印不可能全部带着,能有两千都已经极尽所能了,但是现在汪印还活着,还有那么多缇骑也活着。
汪印和缇骑的武力究竟有多高?
众人看向汪印和缇骑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复杂,震惊不解还有一丝丝钦佩?
下一刻,这些震惊钦佩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畏惧,他们听到了什么?这些头颅就是那些死去彭城士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