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当年的他。
在所谓的天命面前还曾尝试着挣扎,可一旦遇上感情,不依然是放弃了所有的骄傲和尊荣?
姬凰羽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他觉得自己也许有些老了,很多事情没办法再如年轻时那般不当回事。
三十年宫廷生涯到底是在骨子里印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磨去了他曾经的骄傲跋扈,肆意飞扬。
姬凰羽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凌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回了内殿。
心里忍不住想,好在凌帆还知道分寸,懂得及时醒悟,也知道有些话是死也不能说出口的。
否则……
只怕这宫廷才真的要变了天。
有玄隐殿的存在,太子深夜去往玉衡宫的事情能瞒住其他人,却瞒不住九娆和楚天舒,这一点君凌霄心里比谁都明白。
所以当天亮时分九娆下朝之后直接宣太子去勤政殿时,君凌霄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凌帆在太子宫里中了毒,儿臣不想惊动母上,所以只暗中派人去查了凶手。”君凌霄语气平稳,连谎话都说得面不改色,“凌帆眼下已无大碍,儿臣昨晚去玉衡宫就是为了跟姬叔禀报此事。”
三言两语,既解释了深夜去玉衡宫的原因,也告知了凌帆眼下没有危险,让九娆不必担心,言语间同时透露出东宫一事他自行解决,不希望其他人插手的意愿——包括玄隐殿在内。
九娆听完之后,只是微微皱眉:“凌帆中了什么毒?”
堂堂东宫太子地盘上,居然有人敢对二皇子下毒?
这个说法她怎么不太相信呢。
君凌霄语气沉着,“就只是寻常的毒,昨夜凤离去看过,已经给他服了解药,凌帆暂时还在昏迷中,但已没有性命危险。”
九娆闻言,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楚天舒:“你觉得呢?”
楚天舒没什么表情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眼底看不出情绪,父子俩如出一辙的高深莫测。
“算了。”九娆倚在椅子上,“凌帆没什么危险就好,你做事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即位一事,你有什么想法?”
君凌霄道:“母上看起来还年轻——”
“啧。”九娆抬眸,“看不出来你也会拍马屁了。”
君凌霄静默片刻,缓缓道:“儿臣只是在陈述事实。”
“年不年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了这么多年皇帝,早已经烦了。”九娆道,“早点退位,我也能早点出去游山玩水,谁有兴趣整日泡在一堆政务里头?”
君凌霄没说话。
这样的话,大概也只有九娆可以能说得如此任性而坦然。
“太子妃暂时就不选了,先筹备登基大典。”九娆自顾自下了决定,“即位之后,你直接选秀充盈后宫。反正朕是禅位,不是驾崩,登基选秀都没什么可忌讳的,让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就行。”
君凌霄微微蹙眉:“母上看起来很着急。”
“当然着急。”九娆看了他一眼,“你早日登基,我就早日脱离苦海。况且你妹妹只是回来小住几个月,最好能赶在她回去东澜之前把事情都办妥,难不成还要让她以后为了你的登基大典再特意跑回来一趟?”
君凌霄:“……”
“再说朕既然已经决定要退位,那早几个月晚几个月又有什么区别?”九娆语气闲适得跟讨论天气似的,“大典自有礼部筹备,你只需配合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有楚天舒,墨华,姬凰羽,鸾飞在,这么多人帮忙筹备,君凌霄的确不需要操心太多。
至于说太子妃暴毙一事在世家中产生的影响,这一点九娆心情虽有些阴郁,却也并没有真的太过放在心上。
诅咒之说她是不相信的,而且此事是谁从中压了线索下去,她也不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适当地装傻罢了。
“以后选妃当心点,别再出什么意外。”九娆皱眉,“以前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朕不想再追究。林家、于家和陈家,你以后记着多补偿一些。”
第444章 天生凉薄
到底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如花似玉的姑娘都说没就没了,搁在谁身上也没办法轻易接受。
说到底,还是皇族亏欠了他们。
君凌霄敛眸,压下眼底情绪:“儿臣知道。若没别的事情,儿臣先告退了。”
九娆嗯了一声,“等凌帆有意识了,还是让宫人送他回王府吧,老待在东宫也不合规矩。”
君凌霄沉默片刻:“儿臣心里有数。”
九娆于是没再说什么,君凌霄躬身告退。
沉默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九娆若有所思:“天舒,你觉得凌霄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
楚天舒点头,“嗯。”
没有迟疑,而是笃定。
九娆不由稀奇地看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儿子,你怎么不替他遮掩一二?”
就算心里是那么想的,至少言语间也该稍微修饰一下吧,就这么“嗯”了一声?
楚天舒拧眉:“他也是陛下的儿子。”
陛下总不会害他。
九娆:“……”的确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默默无语片刻,九娆朝他招手。
楚天舒走到她跟前,弯腰把她从椅子里抱了起来,转身往屏风后休憩的地方走去。
九娆伸手勾着他脖子:“凌帆中毒一事,你怎么看?”
楚天舒把九娆放在榻上,低眉吻了吻她的唇瓣:“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九娆挑眉,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倒是对他放心。”
中毒一事明显是借口,凌霄这是把他们当成了傻子?
天舒也就任由自己被当成了傻子?
“陛下都打算传位给他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楚天舒蹲跪在榻前,语气沉着,“凌帆的事情由着他们自己去处理。孩子都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九娆半躺在榻上,漫不经心地点头:“是啊,想当初我们也是早早就开始做主自己的事情了,爹娘形同摆设。凌霄和凌帆比起当初的我们,反而是安定些。”
顿了顿,“太子妃接连暴毙的原因,我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只是不愿意去深思。有些事情,也许装个糊涂反而是好事。”
楚天舒点头:“太子既然把事情压下,就证明他不希望事情闹大,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
九娆点头。
太子即将登基,有了一国之君的责任和担当,早已经不是需要他们教导或者提点的稚儿。
即便有些事情是不该发生的,他们也相信他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而不会握着权力胡作非为。
“时间过的也真是快。”九娆喟叹,“转眼我们已携手过了四十多年光阴。天舒,每天对着我这张脸,就不会觉得腻烦吗?”
天舒摇头:“不会。就算再过四十年,也不会腻。”
九娆淡笑:“可你本该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娶个娇妻美妾,生几个儿女,而不是待在深宫受各种规矩束缚,连一份完整的感情和姻缘都得不到。”
出生贵胄之家,母亲曾是东陵长公主,父亲贵为丞相,楚天舒的身世比起皇子也没逊色多少。
可就是这样一个正儿八经的名门贵公子,却为了她而承受诸多磨练苦楚,入玄隐殿淬炼几年,只为做她身边独一无二的御影卫,护她一世周全。
然而九娆能回报他的,却着实有限。
楚天舒沉默片刻:“陛下就是我的妻,我还有两个儿子,有妻有子,余生已足。”
这是他的心里话。
虽然当年也曾有过执念,嫉妒她身边出现了别的人,可当一切释然了,其实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爱上了一个天生凉薄的人,这是他命中注定该承受的,并也觉得甘之如饴,或许不只是他,其他三人亦如是。
不管先来还是后到,不管起因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恩情,在后来的这些年里,他们确实都深爱着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可他们也非常清楚九娆在感情上的凉薄,她可以喜欢身边有名分的每一个人,喜欢的程度有多有少,毕竟一碗水总是端不平的。
可纵然如何偏宠,也仅仅只是偏宠而已,她做不到深爱,不可能把一颗心只给一个人。
早在认识最初,她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所有喜欢她并自愿入她后宫的几个人,在感情上她从不存在着欺骗,喜欢就是喜欢,却不会承诺任何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坦诚得近乎于冷酷,早早就断了所有人的奢望。
然而,能说她风流花心吗?
其实并不。
说她薄情负义?
也不。
毕竟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一个女子,从当初十几岁到如今的四十多岁,三十年风风雨雨过去,身边始终只有这四个人相伴,没有再增一人,也没有少一人。
时间没有消磨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使得深宫变成勾心斗角的沼泽之地。
纵然不能保证三十年深爱如初,却也做到了彼此互爱互敬,互珍互重。
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另类的专情?
“其实回头想想,到底还是我负了你。”九娆伸手摸了摸他已经不再年轻,却依旧棱角分明的面容,“如果时间能倒流回去,我大概会做出另外一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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