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对他摇了摇头:“公子慎言。这些话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再添油加醋一番,到时即使你父王想保你也很难了。”
讲到这,姬丹顿了顿,又问道:“公子是否想受到王上的称赞,又不愿说些违心的话?”
扶苏可劲儿点头。
姬丹微微一笑:“既如此,若公子信得过我,下次写文章前可否找一僻静之地与我相约,我来教公子可好?”
扶苏想了想,很快答应:“一言为定!”
“还有,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千万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你母妃也不行。民女身份低微,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扶苏拍着胸口道:“放心!君子一言九鼎,我绝不透露给别人一个字!”
两人遂击掌为盟,各自道别。
“贵人,恕奴婢直言……”
面对阿胡欲言又止的神情,姬丹直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
阿胡摇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认为贵人要想在后宫长久立足,须以藏拙为先,韬光养晦才是上策。奴婢大胆揣测,贵人这么做应是为了结交端华夫人,可是恕奴婢直言,端华夫人出身高贵,宫里与之交好者不在少数,她也未必领您这份情。”
“我从未有过攀龙附凤的想法……”姬丹叹息一声。
她之所以帮扶苏,是觉得这孩子若能继承大统,必将是一位仁义爱民的好国君,而现在阿政这种,虽能做出一番功绩,但因其行为处事太过偏激,很容易招致非议。因此,倘若扶苏能够继位,也算是天下万民之福。
想到这里,姬丹禁不住喃喃:“我这么做,不过是希望他们父子二人和睦罢了。”
·
御书房的值守宫人已被嬴政屏退,因此姬丹进来时并没有人通传。
地上那些碎片和一摊水渍尚未打扫,嬴政双手伏案,抬眼便看到面前之人,不由得诧异:“你怎么来了?”
不论从前质秦的时候亦或是如今待在深宫,姬丹为了避嫌以及少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向来都极少主动去找嬴政,之所以今天破天荒了一回,而且一反常态地进入处理政务的御书房,自然是为了将自己有孕的消息第一个告诉对方,想和阿政一同分享这份喜悦,却不料自己会在走廊上好巧不巧遇见了扶苏。
余光瞥过地上摔碎的茶盏和未干的水迹,姬丹情不自禁忆起扶苏那垂头丧气的表情,以及孩子明显被烫红的小手,不用多想她大概也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面色也随之冷了几分:“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此时嬴政心中的火气倒是消了七七八八,再加上看到心心念念的爱人,便以为对方只是在闹别扭,眉目亦柔和了几分,起身一把将对方捞进怀里:“丹儿来得正好,我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你可要好好安慰安慰我!”
不料姬丹冷着脸推开他,正色道:“你把扶苏都弄伤了,怎么不去安慰一下?那可是你的亲儿子,而且还那么小,你怎么下得了手!”
嬴政一听这话,就知道姬丹肯定是在外面见过扶苏了,而且定然以为是自己故意用茶盏砸了扶苏,然而他明知对方误会却并未解释,或者说,他一贯最不屑的就是解释,相信他的人自会一如既往地选择相信,对于不信他的人解释再多也没用。可嬴政压根没想到的是,他的丹儿居然也不相信他……
想到这,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索性将错就错:“正如你所言,扶苏是我的儿子。儿子做错了事,我作为父亲,自然有权力进行管教和训诫。”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算哪里做得不对,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他!你可知刚沏的茶水有多烫?哪有你这样管教孩子的!”
面对姬丹毫不留情的指责,嬴政原本已基本上平息了的火气又噌噌往上窜,当即冷笑一声:“是,我不会管教孩子!但我起码知道小孩子挨了骂,最会在大人面前撒娇装委屈。你倒是会管教,却不问事情的缘由便一味说我的不是!扶苏若是犯了别的错,我也不至于对他发那么大的火,你可知刚才他说了什么?他在我面前提到《吕氏春秋》,认为我应该学习吕不韦的治国之道,这难道不是公然忤逆我吗?”
那人无疑是扎在嬴政心中,久久无法消除的刺,只要一提起与那人相关的东西,嬴政便忍不住恼怒,神情亦变得激动。
然而,扶苏毕竟不知晓内情,那些过去的恩怨情仇,他一无所知。
姬丹摇摇头:“阿政,你太敏感了!扶苏只是无意间提起吕不韦,连无心之过都算不上!还有,他根本没有在我面前提到你一个字,分明是你自己不讲道理,还迁怒于人……”
“我不讲理?!”嬴政瞪着双眼,气息因发怒而变粗。
若在平时,这儿恐怕早就跪了一地的宫人,个个胆战心惊,然而此时此刻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姬丹又不会因为对方震怒而退缩,于是两人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杠上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扶苏明明对你敬爱有加,即使你们俩意见相左,他也堂堂正正地说出来,从不蝇营狗苟、曲意逢迎。”
“敬爱?说得好听!我且问你,身为王族子弟,所谓的‘敬爱’究竟有几分是对君王的敬?又有几分是对父亲的爱?!”嬴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越生气,就越是故意把一切说得很不堪,从前对他的母后赵姬是如此,现在对姬丹亦是如此,“我就不明白了,扶苏只不过是我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又不是和你生的。这一切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何总护着他?”
姬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不明白为何嬴政会说出这种话:“扶苏确非我亲生,可他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父亲?!”
这句话把嬴政彻底惹毛了,言语丝毫没有了顾忌:“嬴子楚和吕不韦,他们哪个不比我狠?!”
“原来你还在计较这些……”姬丹不禁觉得自己说了这么多等于白说了,又想起青莞死前对阿政说的那些话,可谓字字句句皆一针见血。
青莞为保护他们俩连性命都不顾,她原本以为阿政或多或少能听进去一些,怎料对方竟置若罔闻,仍然守着那偏执的恨意自我折磨。
姬丹叹了口气,觉得心累无比:“你父母待你不好是他们的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然而,这一声叹息却都被嬴政生生曲解了含义,讥讽一笑:“你的意思是——我活该就是了?”
姬丹本就无意于和人争吵,更没想到自己深爱之人居然如此恶意地揣测自己,失望透顶之下,她甩下一句“你简直不可理喻”,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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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の小剧场】
嬴政:你给我回来,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姬丹:无事,就是揣了个包子,想和你一起分享。
嬴政:包子有什么好吃的?不用分享了,你爱吃就自个儿留着吧。
第164章 何必强求
姬丹快步走在回宫的路上, 阿胡看她面色不快,估摸着很可能是和王上闹了些不愉快,暗暗思考着该如何劝主子消消气, 毕竟在这宫里, 恩宠就代表了一切。
和王上偶尔怄气不要紧, 若长此以往下去, 最终吃亏还是自己。
路上不方便问,回到阿房宫后, 阿胡便旁敲侧击道:“贵人说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告诉王上,不知贵人说了吗?”
姬丹叹息着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呢。”
“那就等晚膳后再说吧,反正到时候王上会过来。”阿胡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安慰了一句。
“不会了……”姬丹咬了咬下唇,面色沉重道, “他今晚,应该不会来了。”
阿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久居深宫的她早已看尽人情冷暖,对于后宫的生存法则亦是了解甚多,目前贵人无名无分,能依傍的只有王上的宠爱, 倘若有朝一日连这唯一的依傍都没有了, 后果可想而知。
那些失宠的女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宫里人人有目共睹,她们尚且还有个位分,可是贵人呢?
这时, 姬丹打破了沉默, 苦笑道:“我知你在担忧什么……我不会与王上置气,我只是觉得很累。好像无论我怎么努力, 始终都无法完全走进他的心里。”
阿胡为她端来一碗清淡养人的冰糖莲子羹:“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不然。要说这世上最难懂的,莫过于帝王的心思。天威浩荡、天意难测,怎可轻易揣度?贵人又何必一味强求、自寻烦恼呢?”
姬丹接过碗,望着里面白玉似的羹汤,嘴里不禁喃喃自语:“何必强求……”
所以,终究还是自己太执著了吗?
·
这一边的阿房宫陷入冷清,另一头的端华宫里却来了位稀客——樊少使。
说是稀客一点也不为过,只因平日里每隔数日苦夏便会召集六宫众妃来自己这里共同协商处理一些后宫内务,名为“例会”。而樊少使自从入宫以来,只在“例会”上露过两次面便以各种理由请假缺席,最后干脆连理由都懒得扯,直接不来了。
因此,尽管樊少使入宫也有大半年,但宫里其他后妃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十分深刻,只知道此人喜欢使小性子,奈何王上对她宠爱有加。
然而现在,荣宠大打折扣,美人心有不甘,便自来熟地跑到端华宫来大倒苦水。
“夫人,您是没看到!都坐到腿上去了……”一想到宫人们背地里谈论那日的情景,樊少使的脑海中立马就有了画面感似的,忍不住愤愤不平地咬手帕,“真是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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