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失势,衙役哪会惯着他,重重一错就卸了他下巴,让他说不出话来。
乔雅南跪得不甚标准,几乎是坐在后足上,她看着童沛瑜,万没想到人家不光图她这个人,还一并图了‘乔记’,要是让他如愿,那岂不是人财两得?
会想,真会想,想得真特么美。
而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沈怀信越愤恨越冷静,拱手道:“大人,下官觉得,方平和宋凝一案可以一并在此了结。”
审到这一步,此案已经非常明了,严展鹏点头:“传。”
“传宋凝,方平上公堂。”
两人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心里都慌,可看到沈怀信身着官服坐在上边,他们瞬间有了底气,至少腿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规矩的行礼后,两人呈上沈怀信替他们查来的种种证据,又把沈怀信交待的话诉说一通。
严展鹏惊堂木用力一拍:“人证物证俱全,童沛瑜,你还有何说道!”
衙役把他下巴接上,顾不得擦口水,童沛瑜伏地大喊:“大人,草民冤枉啊!”
“如此情况下还敢狡辩!”惊堂木再一拍,严展鹏厉声道:“来呀!大刑侍候!”
水火棍齐齐一顿,两名衙役手拿夹棍上来。
童家从前朝就是有钱人家,即便是战乱时他家的日子也是好过的,童沛瑜含着金钥匙出生,从不曾吃过苦头。眼下只看着这样东西就已经神魂俱颤,满脸惊恐,无意识的往后挪动着边大声喊:“大人,大人,您这是要屈打成招不成!”
“证据确凿,何来的屈打?”严展鹏重重一哼:“上刑!”
童沛瑜被死死按着趴在地上,衙役将他的双脚放在夹棍中间,期间他不停的喊叫挣扎,还没开始行刑已经吓破了胆。
乔雅南低声让修成转过头去,自己则捂住了修齐的耳朵,手微微有些颤,看到这种只从书上见识过的残忍刑具,她同样心生惧意。
沈怀信突然起身下得堂来,在雅南身侧站定挡住她的视线,姿态看似在监刑一般。
看他这作派,严展鹏心里的种种谋算蓦的松散许多,他也曾经这般年少,也曾有过少年慕艾之时,可惜啊,他没有沈散培那样的好父亲。
见夹棍已装好,严展鹏收敛心神,惊堂木一拍,沉声道:“童沛瑜,本官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认是不认!”
童沛瑜仍是咬牙,他知道认下的结果。
“好,本官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骨气!行刑!”
衙役手下毫不留情,两人一左一右勒紧绳子,那剧烈的疼痛让刚想要硬挺下来的童沛瑜立刻兵败如山倒,尿流一地,另一个负责用硬木打击受刑者胫骨的行刑者刚扬起锤子,就听得他大喊:“我认罪,我认罪,我认罪……啊!”
而那一锤子仍是落了下去,童沛瑜一声惨叫,没了声息。
衙役经验丰富早有准备,一瓢水泼他脸上,人又醒了过来,痛得他哼叫不止。
严展鹏冷眼看着,再次问:“童沛瑜,你可认罪!”
童沛瑜彻底软了骨头,生怕慢了一息那锤子又落下来,连声道:“认罪,我认罪!”
乔家几姊妹闻言,一颗心缓缓落地。
严展鹏一拍惊堂木:“犯人童沛瑜,为一己之私纵火害人性命,夺人钱财,乔家因你之故家破人亡,方家因你之故散尽家财,数人因你丧命,且至今无半点悔改之意,其心可憎也。着,童家归还乔、方两家财帛。宣,童沛瑜,斩,择日行刑!”
童沛瑜如死狗一般软倒在地,衙役一左一右将他拖了下去。
乔修远伏倒在地,哽咽道:“大人英明!乔家子女拜谢大人替亡父讨回公道。”
公堂之上,严展鹏便是有心说上两句也不方便,拍着惊堂木退堂。
沈怀信朝雅南安抚的笑笑,随之一道离开。
乔雅南跪得脚发麻站不起来,宋凝忙上前抱走小修齐,让她在兄弟的搀扶下起身,一众人互相礼让着出了这肃穆之地。
沈集候在门外,径直向乔雅南禀报:“公子说他暂时回不去,请姑娘先行回家。”
乔雅南点点头,直接将一众人全都请回了家。
第455章 大哥婚事
一群人,关系各有不同。
曾二非常识趣,一进大门即道:“总算是完事了,惦记着这事几夜都没睡好,乔修远你赶紧找个地方给我歇歇。”
乔修远带着弟妹行礼:“多谢二公子千里迢迢来为亡父做证,铭感五内。”
曾二看向乔修远身边的姑娘,一身墨衣衬得她越加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引得人移不开视线。
心口跳得厉害,曾二笑得越加亲近:“很庆幸我能帮上些许忙,没有白跑这一趟,终将那恶人绳之以法。”
“是,总算为亡父伸冤。”乔修远转头看向妹妹:“安排一下。”
乔雅南点头应下:“林嬷嬷,你带曾二公子去梅园歇息,好生招待。”
“是,曾二公子请。”
曾二多看她一眼,跟着那嬷嬷离开。
乔修远侧身肃手,请刘崖先行。
刘崖暗暗点头,背着手往前走去。他们夫妻膝下三子一女,对唯一的女儿自是要紧,女儿才十三岁就开始暗中为女儿挑婿了,最开始乔家根本不在考虑之中。他没想着高门嫁女,为家里换来些什么,但也没想过找一户低嫁,女儿除了主意正些,又不是貌丑没人要。
千挑万选下来,哪家都觉得不行,要么父母不慈,要么上梁不正,要么貌丑,要么浪荡,反正总能挑出毛病来,眼看着女儿就要及笄了,正打算矮个里拔高个时,他注意到了乔家。
乔家自没什么门第可言,当时甚至才在府城冒头不久,可他打听到乔家的主母竟是文夫子的女儿。文夫子办了一个小私塾,他身体弱,也无意名气,一年只收那么几个学生,不论出身,只要你先来了就收你,满了就不再收。
刘家那时虽薄有家财,却算不得什么世家大族,没有族学供族人念书。父亲想替他寻一个西席,到处打听之下得知文先生学识不凡,本欲高价请回家,没想却被婉拒。父亲几经考虑,在那一年早早去交了束脩,为他占得一个名额,自此在文先生座下受教四年。当时没觉得如何,后来入了书院念书,一经比较之下才知道父亲说的学识不凡是怎样的不凡。
年龄渐长,早不记得文夫子其人。直到得知乔母出身,他才想起来那位给自己启蒙的夫子,之后便更下了力气去打听。
于是他知道了,乔家姑娘不曾请过西席,不曾去过哪家族学,自小由乔母亲自教导。可见乔母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
他知道了,乔家内宅安稳,乔母从不曾苛待庶子,还送去不错的书院念书。可见是个颇为大度之人,这样的人不会是个恶婆婆。
他知道了,乔父为人豪爽,对上不卑怯,对下不苛刻,和乔母感情深厚,家中事务全以乔母意见为主,对妾室全无偏心之举,更不爱往那花街柳巷去。可见上梁是正的,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乔修远品性差不了。
他知道了,乔家姊妹关系和睦,对庶弟无欺压之举。乔家女虽然骄傲了些,却未有恶名传出,可见乔家家风不错,女儿嫁过去不用担心被小姑子欺负。
他还知道了,乔修远性子颇肖其父,豪爽仁义,十四五岁就跟着父亲的车队在外行走,结交的朋友没有那行事不入流的,他本人更是不喝花酒,没有那些污糟之事,玩的都是马球、蹴鞠、捶丸等那些能上台面的东西,并且还玩得很是精通。可见乔母将他教导得很好,有那样的父母为榜样,将来女儿的日子差不了。
打听来打听去,他觉得这乔家子简直就是生来配他家巧娘的。意动之下就想安排巧娘偷偷见见,没想到女儿一听说是他便说知晓其人,直接点了头。
婚事商定过程非常顺利,八字合着也是天作之合,婚期定在了八月,却没想到后来乔家出了那么大的事。
妻子怕耽误女儿花期,想退了这桩婚事,他也有些犹豫,毕竟乔家已经算是跌入谷底,谁知道要多久才能爬得起来,女儿这时候嫁过去是一起共患难了,可做为父母,哪舍得她去吃这共患难的苦头。
可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女儿就跪到他们面前表示,若家中为她退婚,她立刻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别家闺女说这话是吓人的,可刘崖知道,巧娘说这话最好当成真的听,因为她真的会说到做到。
于是这桩婚事就拖到如今,就在他们两口子不知道要怎么办时,事情突然就出现了转机。想及前日登门,今日坐于知府大人身侧的大人,他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这短短时间,乔家竟攀上了官宦人家。
回头想想,这姻缘还真就是天定。若非女儿咬死了不退亲,两人的缘分早在去年就尽了。
乔修远将刘崖请到左侧上首坐下,他领着弟妹跪伏于地:“修远携弟妹,拜谢刘伯伯的恩德。”
刘崖忙将他们扶起来:“做什么这是,之前是帮不上忙,现在好不容易能帮把手了,我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您愿意帮这把手,我们姊妹就感恩。”
“以我们的关系不用说这外道话。”刘崖拍拍他厚实了的肩膀:“沉稳了,长进了,你爹娘在天有灵定也欣慰你们如此争气。”
“唯愿他们能走得安心。”
刘崖叹了口气,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坐回去。
乔雅南看向宋姨和姨父。
宋凝拽着丈夫往椅子上一坐,边笑边道:“我们同是苦主,你们要敢跪我,我就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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