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项景昭却早已想好。
他平日里多与这些公子哥儿接触,早看透了他们的喜好,虽说都喜好些风雅的物件,但若是一件东西表面上显得热血异常,尽显男儿本色,他们也会喜欢。
就如现世的一些衣饰车具,那棱角配色又有什么内涵?偏就那与众不同的美感十分受人欢迎。
项景昭此次要做的,便是沿用现世的法子,要弄的不是古人推崇的写意画风,而是将自行车与热血连接起来,所用颜料必得用上十分张扬的色彩。他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有几分高昂报复,即便多数无心参军,对沙场战士也有一份推崇之情。
项景昭第一次出手要弄的主题,便是战场。
何风听了他的提议不禁犹豫:“江南水乡多柔弱,战场上的事离这些公子哥可远着呢,你弄这样主题的画作,真能确保卖的出去?”
项景昭笑了:“行商本就是一次赌博,我又如何担保必然会卖出去,不过我看云长看了我送的礼物,是真喜欢得紧,想来这个法子也是十分可行的。”
何风想到项景昭平日便是同这群公子哥厮混在一起,想来他们的心思项景昭比他要懂,便不多说,又问:“那你要我来做什么?”
“自然是叫你来弄这画稿了。”
虽然何风一直做的是画人画景的事,但项景昭与他接触下来,知道他心中的不羁,这样大篇幅的泼墨画,写意效果甚浓,何风又内心张狂,十分适合画这些东西。
何风也不墨迹,待听了项景昭的要求,提笔便做起画了,待画完,项景昭又指点着改正了几处,几番交谈下来,何风总算明白了项景昭想要的感觉,再提笔重新画了一幅,虽上面无实景,可透着那浓厚的色彩,自能领略到画中的磅礴气势。
两人左看右看,甚觉满意,何风因说:“也亏有我了,若真叫寻常画匠去弄这些东西,不定能弄成什么样呢!”
项景昭便笑着谢他:“你是这江南才子,自然非常人能比。不过你倒也放心,往后不管这东西好不好卖,你的酬劳我是定不会少的。”
何风忙说:“谈什么酬劳?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这样一幅画,不过开头领略不来风情时会难做些,现既已知道了其中的章法,左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做好,我哪里能舔着脸同你要钱?”
这话倒是真的,可也有何风的推托之词,因他平日便是借宿在项家,又不算正经客卿,只是有空的时候帮项仕鹏画几幅画算作谢礼,这为项家作画的事早成了常事,也不习惯要什么酬劳了。
项景昭却不依:“你倒别先推脱,酬劳自然还是会给的,只是却是按篇幅给,你若做不出好画,即便画上千张万张,也是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何风便笑了:“这怕是要暗地里叫我吃亏了,这画的意境本就是虚幻缥缈的事情,谁能说得上好还是坏?可别到时候你拿了我的话,嘴里说着一分钱不值,转眼却卖了大价钱,我又去哪里叫屈?”
项景昭哈哈大笑:“你倒聪明,我这点小心思都被你瞧出来了。”
虽是这样说,何风却明白项景昭并非这样的人,自己若画出入得了他的眼的,钱财必定会按数奉上,因也只佯做愤怒,并未往心里去。
但听到项景昭打算付给他的钱时,何风还是吃了一惊,道:“你可别是借机接济我呢!我可受不得这样的侮辱,这样的话,我一天便能给你做出来十副,哪里当得起这样多的钱?”
项景昭笑着看他一眼:“你先别只顾着放下大话,等真一天做出十副,且张张都能入得了我的眼,再来推脱不迟。”
何风还是不依,项景昭只得说:“你既不信,便再做一副,我看看再说。”
何风立马取出一张新纸,先闭眼构思一会,不足一盏茶光景,脑中就勾勒出马革裹尸的场景,立马提笔画了起来,依然黑色打底,红为主色,坠以墨绿,笔墨泼洒间,须臾便出来一张画作。
他盯着这画,觉得十分满意,却不想项景昭看了,却直摇头。
何风立刻急了:“这不就跟你之前说过的感觉是一样的?你且看看,哪里错了?”
项景昭叹一口气,将他先画好的画抽出来摆在一旁问:“你且看看,哪里有出入?”
何风仔细对比了一下,还是瞧不出门道,因说:“又有什么出入,不都是按照你先说的意境画出来的?”
“这便是问题所在了。”项景昭拿起新作说,“我若是只要两幅配色相差无几的画,何苦画那么多,左右自行车上作画的地方不多,我即便用一幅画,别人也是瞧不出来区别的。”
何风便急了:“照你这么说,竟还不能用色彩相同的颜料做了?”
若真加了这样的要求,能表现战场这一主题的,也不过那几种颜色,撑死不过做出十几副,哪里够投入商用?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徒弟师傅颠倒,三人必有我师
何风终于觉出这件差事的棘手,项景昭看他眉头紧皱,似乎毫无头绪,先笑了笑,揶揄道:“好歹这颜料还是你同我一同做出来的,怎么竟对它了解如此之浅?”
何风不解其意,项景昭也知口头解释不清楚,又抽出一张新纸,拿了大刷子,先浅蓝,在底部刷了一道,又将刷子的一段蘸上浅绿,在草纸上混了混颜色后,又紧挨着之前的浅蓝,将同色的那段相接,浅绿在空白处,又刷了一道。
只这一手,就叫何风看得眉头一跳,原来纸上的那道浅蓝混着新蘸的颜料,又兼项景昭在原本浅蓝的基础上加重了颜色,图上色彩并无明显的衔接,而是呈一种十分自然的过渡。
这便是渐变色了。
眼看着项景昭总在刷子的一般毛刷上蘸上别的颜色,再混着刷过去,纸张渐渐被涂满,呈现出由浅及深的效果来。何风不由抽气:“这样的色彩,若是运用得当,怕是要狠,狠……”狠什么,他没说出来,但听者已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这样独特的画法,色彩看着确实美,若真掌握到成熟的技术投入市场,不管是上漆或是染布,都要狠赚一笔。
项景昭待画完整张纸,又在最后的空白处取新刷蘸取土黄,也用刚刚的手段描了两笔,这一笔一画完,一幅画顿时有了主题。何风看出来,这画的是大漠深夜。
这画最重的便是技巧,缺少画的内涵,但何风不得不说,就是这样的东西,才最适合画在自行车上买卖。
项景昭看他盯着这画发呆,笑着开口:“这倒也没什么难的,只要熟知颜料如何相融,相融能产出何种色彩,比例如何,多配配便手熟了。不过我却有个要求,这些画稿不管用何种手法,绝对不能重复。”
何风点头,自行车上作画面积小,非得用这样色彩冲击度高的东西才能引人眼球。这一回,他倒真服气了。
项景昭又嘱咐:“因作画的地方少,所以不能总用颜色相近的去作画,那样总看不出区别。你若将常用的暗色调用完了,倒可以试试用浅色去表现,这便考验你的意匠功底了。”
何风深以为然,又叹道:“我这是真沦为你的画匠了。”
项景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何?这画匠当得顺不顺心?”
何风瞪他一眼。
虽说他很不喜欢将自己的画用作商用,但项景昭提出的画法他闻所未闻,也十分有兴趣去尝试一下,既要尝试,便正好全了项景昭的心意,也不妄项景昭为他打开新思路了。
两人说完话,正准备趁热打铁再多做几幅,司妄进来回话,说是云起带了几辆车过来,请项景昭上色呢。
项景昭同何风抱怨道:“你那几个画匠可要早些找好,不然总让我做这些活,还不得将我累死。”
何风笑道:“谁叫你这样急切,等画匠们找来了再来作画不更好,非得自己亲力亲为。”
说话间云起已指使下人将车子搬了进来,看到何风也在,两人忙互相见礼问候。
项景昭接着之前的话说:“只不过几辆而已,都是先头因为看到我送云长的车子,眼热便来同我讨要。都是朋友,我受累帮他们画几幅也无不可。”
云起插嘴:“按这样说,高大少爷已将这自行车的名头传了出去,只待以后找好了画匠,便可以开始卖车了吧?”
项景昭道:“再等等,我前些日子叫你留神一个叫杜生的人寄过来的信件,可有?”
云起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正要给少爷呢。”
项景昭拆开看了一会,满意地点点头,说:“这杜生虽吃喝嫖赌荒唐得很,嘴上倒有几分本事,这事若真如信上那般圆满,回来我必得好好赏他。”
何风因问:“是小紫檀巷子那边的杜生?”
“怎么,你也听过他的名头?”
“啧,那小子名头大着呢,平日里专爱干些偷鸡摸狗的营生,平时一有钱便要进赌坊,家中东西当得怕只剩床了——若是他家没有个妹子,恐怕连床都得当了,以筹赌资!”
云起在旁听了,担忧道:“此人听着便不靠谱,少爷怎么想起找这样的人来办事?若是中途卷了钱跑了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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