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羊腰窝带骨肉切成条块,过开水,撇去浮沫,捞出羊肉块,洗净。
重新在清水里煮,放入大茴香、花椒、桂皮、葱段、姜片、酒、盐,用大火烧开,盖上盖,转小火焖煮,至肉熟烂,捞出,放在大盘里。
蘸上香菜末、蒜末、胡椒粉、醋、酱油、味精、麻油、辣椒油等调配而成的味汁,大功告成!
何美丽一边看文字,一边在头脑中将文字化身为食物。过程看完,抽动鼻翼,仿佛闻到羊肉香。
得嘞,今晚就做这个菜!
何美丽信奉一切经典传说。譬如:爱她就为她花钱;譬如,想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拴住他的胃。
臆想了半天的手扒羊肉,使胃口大开。她站起身,朝朱贝妮走去,想跟阔别七天的朱贝妮共进午餐。
走到办公桌前,对视上朱贝妮发红的两只眼睛,何美丽才惊从心来:竟然不是朱贝妮写的,到底谁写的红头文件?她可不相信是总经理自己!
“走!吃饭去!”何美丽拿出大姐大的姿态。
朱贝妮垂下眼帘,一路默默跟随,出了办公室。
杨薛蝉斜靠在办公室门口的栏杆上,看样子在等何美丽。见何美丽出来,自自然然地就跟了上来。
“今天中午不跟你吃饭。”何美丽拉一把身后的朱贝妮,
杨薛蝉看一眼何美丽,看一眼朱贝妮,委屈地撇撇嘴,还假模假式地握起拳头做擦泪状。何美丽好不容易才摒住没有笑出声。
看到她满脸的笑意,杨薛蝉不再逗她,自己又等了一会儿,才独自去觅食。
何美丽拉朱贝妮去两条马路之外的姐弟俩砂锅土豆粉店。酸辣鲜香、风味独特的砂锅土豆粉一直是俩人的最爱,正如鸡公煲是粒粒的最爱一样。
今天午饭没有等粒粒,因为何美丽不待见她;也没有等陶慕,因为朱贝妮对她心中存疑。
俩人坐在姐弟俩砂锅土豆粉店内,周围人声鼎沸,人们表情生动地在谈论着各自的话题。
默默用餐巾纸重新擦完了小桌,何美丽不死心地开口询问:“红头文件不是你写的?”
朱贝妮摇摇头。
“陶慕说也不是她写的。”
朱贝妮明显比较吃惊:“原来不是她!”
“会是谁呢?总不会是总经理自己写的!可最近人事并没有招聘新的文案……难道是小安?”何美丽生疑。
“把小安调离大宗采购,小安肯定毫不犹豫就辞职。不会是她。”朱贝妮摇头否定。
“会是谁呢?”何美丽托着下巴,想得出神。
“管他是谁呢,我只遗憾我竟然头脑发热报考了一个企业培训师资格考试。我真是太傻太天真,以为别人坐不稳的职位我只要小心谨慎,就能坐稳。现在反倒弄得自己骑虎难下,不考吧,浪费钱;考吧,心里已经不热衷了。”朱贝妮很懊恼。当初陈小西劝过她既然定下考博的目标,就不要再节外生枝。
何美丽颦眉,她还在琢磨是谁写的红头文件。身为人事,怎么能对公司可能的人事调动毫无察觉呢?
“粒粒在公司有什么后台?”朱贝妮突然问何美丽。
“她?她不就是个小前台吗?哦,不,小输单员。”何美丽忍不住露出嘲讽。她知粒粒内心纯良,但她就是不待见粒粒的倔强与孤陋寡闻。
朱贝妮想跟何美丽说粒粒似乎提前知道红头文件的事情,想到她俩素有怨气,唉,还是不要无端节外生枝了。
第196章 生活在别处
当天下班后,陈小西打电话来关怀女朋友朱贝妮。
朱贝妮虽然有问必答,但明显缺少聊天的兴致,平时的快活和兴奋全然不见踪迹。陈小西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谁让自己上午拼命游说她接受挑战呢。
挑战当头,当然无心谈情说爱。
陈小西劝朱贝妮放松些,能迎战就迎战,不能反正还有他。朱贝妮淡淡地哦了一声。
结束和陈小西的通话后,朱贝妮有些心酸。她甚至莫名想起了读研时的男朋友,想起每天晚饭前帮她打好的开水瓶,想起有一次寝室调整,他对自己说:你什么都不需要动手,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行,想起他跑得飞快帮她运行李,后背衣服鼓起一个包……
原来男朋友跟男朋友是不同的。朱贝妮不由自主叹口气。
她甚至跑了个神儿,如果是许文衡……许文衡一定支持她马上辞职,然后啰嗦个不停说落她可以做得更好的地方。是的,大学里总是这样,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打压她,但自己总是随意欺负她。
“唉。”朱贝妮坐在寝室里靠窗放的一张书桌前,佝偻着背,一会叹了一串气。她自己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叹气。
一旁的粒粒更担心了。明天寝室会来一名新的前台,可当下整个寝室只剩下大贝姐姐。要是她拍桌子不干……粒粒不敢再想下去。
“大贝姐姐。你这样子,我害怕。”粒粒眼圈发红,随时有可能哭出来。
朱贝妮扭转身,用奇怪的眼神看粒粒:“我怎么了?”
“你不停地在叹气,回来这么久,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你甚至连你考博的专业书都不看了。往常这个时候我们不是应该去社区活动中心的吗?”
朱贝妮弹簧一样扭回身:原来自己失魂落魄到这种程度了?!幸亏粒粒提醒,朱贝妮紧急刹车,不让自己在悲伤的情绪里沦陷更深。
“走,我们看书去!”朱贝妮勉强自己起身,抄起一本《语言学概论》,朝粒粒伸出手。
“太好了!大贝姐姐你是我的榜样!”粒粒欢欣鼓舞,背上书包就朝朱贝妮怀里扑。
来到熟悉的社区活动中心,阅览室内大多坐着六七十岁的老伯伯。朱贝妮和粒粒找到座位相邻的两个空位置,在一片安静中各自看起书来。
看到效率下降时,朱贝妮停了下来。她想起“攒钱”这件事。
说来惭愧,向来大而化之的朱贝妮花起钱来随心所欲。买东西都是兴之所至。拿着放大镜,在她身上也找不出“财商”的蛛丝马迹。
这也不能完全怪朱贝妮。成长在封闭而传统的内陆小城,她的父母在孩子面前是避而不谈钱的。可能是借此希望孩子保持纯真,也可能是觉得管钱这事,长大了自然会。
朱贝妮对钱的认识,来自我观察。对自己家花销的观察,对同学家花销的观察,再对比,借以猜测自己家的经济条件。对花钱的态度,仍旧来自我观察。观察父母花钱的姿态,借以内省出她该如何花钱。
就这样连猜带蒙,模模糊糊地,她养出了自己金钱观——既不成系统又不坚定,实在算不上“观”——总结起来,应该是这样的:
有钱就花,不能太委屈自己;喜欢就买,没钱了再说。
理财?对不起,钱太少,没财可理。
投资?妈妈呀,这种事跟我有关系吗?
现在回过头来看,她爸爸就是这样的。家长这种神秘的对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态度其实并不让她痛苦,只是,她也因此总有攒不下钱,对钱花到哪里去了也稀里糊涂说不清楚。
但朱贝妮好歹是上过大学的人,学习能力还是有的。
她思索了一会,马上精要地发现:凡事预则立,攒钱也如此。如果制定一个花钱计划,跟着计划走,就可以避免乱花钱。不乱花钱,就攒下了钱。So easy。
说干就干,朱贝妮拿起纸和笔,给自己列开支计划,细化到早餐多少钱,午饭多少钱,晚饭多少钱,每月水果多少钱。外加每个月一百元话费,一百元交通费,一百元水果,每天只能花23.3元吃饭。这样每个月就可以控制在1000元内,最终存下四千五百块,三个月之后自己就可以拍桌子了。
23.3元吃全天的饭,零食就拿水果当,水果太贵就拿西红柿当。可是牛奶要喝,肉要吃,23.3元根本不可能够花。
转眼又陷入新的两难:健康和目标的冲突。要完成月存四千五尽早离开这里的目标,就陷入不能保全营养饮食的困境。要想营养健康,就得委屈心灵多受一个月的煎熬。
一时深感犹豫不决。
陈小西结束通话后坐立不安,情感上非常想包庇她一次,理智上觉得自己应该狠心让朱贝妮独立面对她的生活。同样犹豫不决。
坐等了一小时,忍不住发消息给她,问她睡了没。
很快收到朱贝妮的答非所问:“我是忍一忍每天少花点,早一个月离开好呢,还是花得宽裕些,晚一个月离开好呢?”
陈小西哑然失笑:“你可以骑驴找马,找到新工作就不用纠结少花钱还是晚离开了。”
“如果有面试,频繁请假老板会不高兴吧?”
“你反正要跳了,还顾他们怎么想?”
朱贝妮大有茅塞顿开之感。看来自己“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辩证关系”还没学好。
原本要沿着陈小西的计划走,朱贝妮转眼又想到:不对呀,当初的初衷是,随便找个工作,目标是不当米虫,重点是全力复习参加明年的博士生入学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