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思小小的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被抱在怀里时,眼泪“唰”地流下来,哭红了鼻子,“大姑姑……”
她哭得根本张不开口询问为什么大姑姑会出现在这里,只是这久违的怀抱比爸爸冷峻又坚硬的态度温暖太多,她整个人都化在女人怀里了,“我害怕,大姑姑,我害怕……”
陆远菱也心疼得不行,揉着她的头发,“不怕,不怕。”
一边安慰着,一边掀起眼睑,眸光十足锐利地掠向一旁的庄清时,“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陆家上下都知道,陆相思是陆远菱的心头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陆远菱虽然意属庄清时,但也绝对到不了和她的宝贝相思相提并论的地步。
陆仰止仍站在那处,抬头望着楼上,鹰隼般的眼眸恰如他身后那张漆黑深邃的天幕,晦暗得透不出一丝光。
棱角分明的五官亦是绷紧,除了喉结偶尔滚动、小臂上凸起的青筋将白衬衫的袖子都撑开了之外,他简直像个伫立在大火中的雕像。
陆远菱眉眼一沉,将相思交给宋井,自己走到他身边,扬手就是一巴掌。
宋井和容鸢等人看得都惊呆了,这位陆家长女的岁数,比陆仰止整整大上十六岁,放在外面都能叫声阿姨的年纪,她却只是他的大姐。
不过,这正给了她长辈般不可侵犯的威严,“我把相思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养她的?”
陆仰止生受了这一掌,一声不吭。
“五年来爸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回总部就任,你非要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现在好了,烧干净了,你满意了吗?”
陆仰止依旧一声不吭。
“刚才那个女人是谁?”陆远菱冷笑,“唐言蹊?她还没死在监狱里?”
陆仰止闭了下眼,拳头攥得更紧。 “这个扫把星!我五年前就说过这个女人八字和你不合,她就是天煞孤星的命!克亲克友克夫克子,你就是不信!”陆远菱气得颤抖,想再打他,却又舍不得出手了,“这家分公司少说也有十几个亿的市
值,我陆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也禁不住你这么败!你懂不懂,她会害死你的!”
“这件事我会处理。”陆仰止沉声道,“果真是她做的,我必不会放过。”
“最好是这样。”
陆远菱说完话,又剜了他一眼,牵着相思离开了。
陆仰止目送着轿车离去,疲倦得微微阖了下眼。
“宋井。”半晌,他声线极冷地开口。
宋井上前,“陆总。”
陆仰止从怀里掏出容鸢之前那个碎了屏的手机,语调沉缓地说:“请司法部门介入调查。”
宋井接过手机,默然。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他望着陆总身后的熊熊大火,心中一片悲凉。
这一场火,不仅将一千多人的安身立命之本付之一炬,更烧毁了这个男人心里对她最后一丁点纵容和怜惜。
唐小姐这么多,却又是何必……
一旁的人群里,有人听到这句话,脚步蓦地往前迈出。
却身形一顿,被一只手掌攥住了胳膊。
“霍格尔!”那人咬牙道,“你放开我!”
“你要去干什么?”霍无舟淡漠的视线扫过他的脸,“赫克托,冷静点。”
“你没听见陆总说什么吗?他要起诉老祖宗,他——” 霍无舟无波无澜地截断他的话:“你现在过去,除了暴露你自己的身份、让老祖宗日后更加举步维艰之外,没有任何用处。你以为陆仰止是什么人?你三言两语他就能信了?你潜伏在陆氏五年的事一旦
被有心人拿来利用,老祖宗就更说不清楚了。”
“你难道要我袖手旁观吗?”
“你是老祖宗最后一道防线了,也是她身边最忠心的人。”霍无舟垂下眸子,“我答应过她,不能让你出事。”
赫克托震惊,“你们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的时候。”霍无舟道,“沉住气,赫克托,这时候你必须沉住气。” 赫克托咬牙,方才听老祖宗说了那些事,他再也沉不住气,猛地挥开霍无舟的手,“不行,我必要把真相说出去!埋伏了五年又如何?如果老祖宗此劫难逃,我这五年的等待同样是白费!你让我冷静,
说得真轻巧!我为了不暴露身份已经冷静了两个多星期了,就眼睁睁看着他这般冤枉好人!”
“今天我说什么都不能再忍了!就算老祖宗亲自拦着我,我也必须去!”
霍无舟皱眉,“赫克托……” “你少给我说什么大局!”赫克托喝住他,恨怒交织,“你眼里除了那个人的妹妹之外可还有老祖宗一点位置?你和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口口声声说帮红桃照顾唯一的妹妹,你别是把她都照顾到床上去
了吧?”
霍无舟蓦地沉了脸色,眼神阴冷,一字一顿道:“住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她三番五次针对老祖宗,你却还要我带口信给老祖宗说要她看在红桃的份上原谅她。老祖宗宅心仁厚,是未曾刁难她,可她呢!你看看她都做了什么!”
霍无舟额间青筋猛跳,却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臂,“站在这,等着!”
“你让我等什么!”
远处,宋井忽然一声惊呼:“陆总,是孟文山!”
赫克托一震,身体僵住,再不挣扎了。
他看过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车里,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压着一个男人走来。
那男人便是几个星期前还在陆氏耀武扬威的孟文山,如今不晓得是经历了什么,瘦得几乎脱了形。
陆仰止眯起眼眸,冷冷盯着孟文山,“直接移送司法部门,不必来报我。”
孟文山被他这一个眼神吓得跪在地上,“陆、陆总,饶命啊!饶命啊!”
陆仰止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要走。
宋井冷声开口斥道:“饶命?你盗了陆氏的机密文件,给陆氏造成了这么大损失,你还想要命?”
孟文山赶紧磕起了头,“我没有,我没有啊,陆总,不是我!”
宋井气急败坏,恨不得踹上他一脚,却被陆仰止伸手拦住。
男人转过身,眼底光芒寒冷深讳,“什么叫不是你?”
孟文山哭丧着脸,“真的不是我!我、我确实想过要盗那文件,可是,可是我被人诓了……”
“什么意思?”宋井眉头紧蹙。
孟文山道:“那天在资料室,我一时起了歹念,想偷点不怎么要紧的东西出去卖……”他说到这里忽然发现生机般解释道,“我发誓,陆总,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想偷点不要紧的东西出去卖。”
他边说边看向不远处的庄清时,“清时,清时!你快来跟陆总解释一下,我……”
庄清时柳眉倒竖,简直不想承认自己家还有这么个表亲,恨恨道:“你别看我!如果真是你做的,我也帮不了你!”
“不是我呀!”孟文山喊得这叫一个冤,“我被那个女人诓了!”
“哪个女人?”陆仰止眼尾一紧,凤眸眯成狭长的形状,嗓音如同海面,表面风平浪静的,深处蕴含着多少危机四伏的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容鸢亦是凑上前,月眉蹙起,“是唐言蹊?”
“我,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就是一个女人,工程部的,新来的那个!她跟我说我可以拷走更多的东西,我一时糊涂,就,就上当了……”
男人眉头紧锁,寒声道:“什么意思?”
“她当时说那话,只是为了骗我把U盘再插上电脑。她说是要帮我拷贝更多的机密,其实、其实她连我最开始拷贝的那些值不了两三百万的东西,都删得一干二净了……”
可惜他不懂电脑,根本看不出女人在U盘上动了什么手脚。
只在她拔出U盘重新交给他时,欢欢喜喜地就走了。
后来到了海哥那边,他交出一个空空如也的U盘,差点被海哥活活打死。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一番说辞震住。
尤其是男人,错愕两秒,蓦地倾身上前揪住了孟文山的衣领,眼底猩红,语气狠戾,“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孟文山欲哭无泪,“她当时就是怕我直接拿着U盘走了,所以才用这招骗我。”
因为他若走了,U盘里那些所谓的“无关紧要”的东西,就真的会被带走了。
所以她唯有这样骗他将U盘重新插回去,才能借着自己的本事,在孟文山眼皮底下,把他偷走的东西删得干干净净。
——再无关紧要也是损失。
那女人,竟是维护陆氏到如此地步,不愿让它损失分毫。
陆仰止只觉得心脏被人用力狠狠砸了一下,震得他骨头都快要疼碎了。
容鸢亦是闭上眼,转过身去。
赫克托还保持着一只脚迈出去的动作,脑海里,回响的却是那天在庄氏旧楼楼下的一番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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