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洋被她唠叨地想笑。
抬头透过深色的玻璃窗看着窗外,温声道:“我们天亮前一定回去。倒是你,不是让你先休息的吗?怎么这么不乖呢?”
“我......睡不着。”阳阳心里忐忑:“是不是跟明天郑羽凡要来参加葬礼的事情有关?”
不能怪阳阳会胡思乱想,主要他们之前一直好好的,偏偏姓郑的来过之后倪子洋的情绪就变了,还半夜出门了。
倪子洋轻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阳阳的问题,而是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乖,现在好好睡觉,我跟你保证,天亮之前我一定陪在你身边。”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
“嗯。”
跟爱妻通完电话,倪子洋之前沉甸甸的心情豁然开朗。他就知道,不管多么复杂的世界,只要阳阳还在他身边,还在守候着他,他的世界便会形成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将外界所有肮脏复杂的一面隔绝在外,而网内属于他们的婚姻、他们的世界,则会永远纯净而温暖。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湛东这才急忙忙跑过来亲自打开院子大门,把倪子洋迎进去,还道:“他在二楼的书房等你。”
倪子洋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跟着湛东进去了。
郑家得装修透着古典得欧式风,倪子洋一进去就想到了他在纽约时候的家,风格几乎一样。循着湛东的引领来到二楼的书房,一进去,他便看见郑羽凡裹了一件大衣面色复杂地坐在书桌前。
书房里但凡能打开的灯全都打开了,醒目的很。似乎是主人有意识地想要自己或者别人更加清醒一点。空气里漂浮着很浓的绿茶气息,甚至还有刚刚散去不久的烟草香气。
倪子洋深邃的黑眸一扫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丢了两支烟头。
他心中了然,必然是湛东刚才上来跟郑羽凡说了什么,导致郑羽凡心慌意乱,却又在湛东请他上来相见的时候,掐断了烟火吧!
“郑先生!”很礼貌地唤了一句,倪子洋没有可以微笑,却不显疏离地上前:“半夜前来叨扰,是小辈的不是。还请郑先生见谅。”
郑羽凡自倪子洋进来的一刻,一双眼就死死盯着他了。
他没有起身,而是双手揉着太阳穴,又放下,再如同一个受了寒的孩子般,双手捧起了茶杯,语调不明道:“东东刚才说,这份东西是舟舟跟夏清枫的?”
郑羽凡的开门见山是倪子洋求之不得的。免了客套,他在郑羽凡对面坐下,认真道:“如果你不信,可以想办法自己做一次!”
倪子洋说话的时候,眸光再也看不见往日里的温润儒雅,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犀利果决,似要将一个人的灵魂彻底看穿,容不得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导自演!
郑羽凡心中一跳,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他第一反应是要找夏清枫,找夏清枫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郑羽凡偏偏忽略了,夏清枫跟自己根本不该有所交集才对,所以在倪子洋说出这句的第一秒,他应该做出的反应,应该是生气地指责倪子洋让他去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他偏偏沉默了!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在郑羽凡的潜意识里,找到夏清枫来再验一次DNA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换言之,郑羽凡极有可能知道夏清枫现在在哪里,或者极有可能拥有与夏清枫取得联系的方式!
倪子洋跟伊藤夫妇之前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一起修过心理学,事实证明,很多知识即便是看着没用,但只要学会了,将来总有一天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已经不用郑羽凡回答了,倪子洋的黑眸一暗,答案了然于心!
郑羽凡还在想着夏清枫会骗他的可能性多大,又为什么会骗他,想着想着,惊觉到倪子洋之前犀利的眸子已然挪向别处,端起了茶杯怡然自得地品着。郑羽凡大惊失色,忐忑自己的一时大意,又不确定倪子洋是否真的看出来什么,瞳孔折射出明灭不定的光,端起茶杯跟着倪子洋一起品了几口。
“好苦。”倪子洋放下杯子,道:“太过浓烈的茶,有时候并不能起到提神的作用,相反,浓茶对患有心动过速、早搏、房颤的患者非常不利,它还会增加胃酸,导致胃溃疡,影响营养的正常吸收。郑先生英明一世,可别被茶叶看似一时的提神作用,而伤到了实实在在的本质!”
郑羽凡别开目光:“没想到三少对于茶叶也有研究。”
“不是研究,而是知道一些常识罢了。”倪子洋忽然失去了跟郑羽凡谈下去的兴致,优雅地起身,离开的时候,丢下一句:“用来提神的饮品,选对了,该是身心受益。可是一旦选错了,那便如同与虎谋皮。郑先生,珍重!”
湛东守在廊口,没想到倪子洋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大步迎上去:“谈好了?”
倪子洋面无表情地下楼,道:“不用谈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今晚的话,不但是给郑羽凡警醒,更是给湛东警醒。郑羽凡只怕从此刻到天亮都再也睡不着了,而湛东则是更加肯定了郑羽凡不是个好东西。
在妻子面前,倪子洋向来是个一言九鼎的丈夫,天亮之前,他真的回家了。
正文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墓园暗示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墓园暗示
昨夜星光无限,今天纵然不能艳阳高照,却也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一家人早早地用过早餐,全都整装待发前往清璃苑与倪子意他们会合,再统一从清璃苑出发,去向火葬场。
承载倪光赫棺木的汽车,是倪子洋跟火葬场订的最高端的一款送葬车,下面有个小门,打开,几个男人合力将棺材塞进去,再关上门。车上面还能像市区大巴那样坐上一批亲朋,陪着倪光赫走完最后一程。
一路上,夏清璃、倪子菁都哭得一塌糊涂的,余下人也都红着眼眶噙着泪,哽咽不已。
于睿担心倪子菁的身子,不知道安慰了多少次,可都没有一丁点的用处。就连夭夭跟似懂非懂的花花都哭的梨花带雨的。
到了火葬场之后,倪子意与倪光暄一起陪着倪光赫的遗体进了化妆间,余下人在外面等着。大约等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就在火葬场工作楼的小礼堂里,举行了最后的遗体告别仪式。
按照规定的流程,倪光赫的遗体放在小礼堂中央的水晶棺材里,供亲友做最后的瞻仰,然后将推进熔炉中进行火葬。
所有人排着长长的队伍,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围绕着那副水晶棺材,伴随着空气里的哀乐,以转圈的方式看着倪光赫最后一眼。
夏清璃几乎再次晕厥过去,一路上都靠着倪子洋夫妇左右搀扶着。
那是她一辈子最亲近的爱人,哪怕他这一生做了太多的错事,也是宠爱了她一生的爱人。伺候,她没了丈夫,没了依靠,没了那个可以与自己携手到老的伴。每日清晨黄昏,伴随她的都只是孤风清影,徒留回忆落满遗憾。
倪氏的股东们还有倪光赫生前的好友自然全部到场,他们纵然对倪子意心有不满却也没有表露出来。随后倪光赫的遗体被工作人员推走火葬,所有人在广场上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倪子意捧了个精致的骨灰盒出来,那小方盒上还有倪光赫的照片。
倪子意缓步而来,走到夏清璃的车前,车门半开着,夏清璃正泣不成声地扶着车座哽咽着。
“大妈,爸出来了。咱们去墓园吧!”
倪子意的声音同样沙哑着,他郑重而又颤抖地将倪光赫的骨灰盒递了过去。
这会儿夏清璃捧着骨灰盒,都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往日里陪着自己斗嘴说笑、嘘寒问暖的男人,忽然成了一捧灰,再也回不来了,这残酷的滋味只有经历过痛失爱人的人才会懂。
倪子意转身从倪子洋手中接过了倪光赫的遗像,道:“我来吧!”
倪子洋红着眼眶,依依不舍、沉默着将手里的遗像交给了倪子意。
众人开着车,再次浩浩荡荡地前往墓园。
时间都是事先跟火葬场还有墓园得工作人员约定好的,当他们赶到墓园的时候,时间刚过上午十点。
阿拓木刚把车停下,就感慨着对身后的倪子意道:“吓死我了,还好,今天安全过关了。多亏了三少了。”
倪子意欲开车门的动作一顿,自然明白阿拓木的意思是:今天葬礼的过程中没有人对倪子意刁难苛责,也没有人搞破坏。
冷哼了一声,他道:“死者为大,他们都是跟着我爸多年的老友了,自然懂得分寸,不会在这种时候闹事的。”
“那也未必啊,都说人死如灯灭,人在交情在,人不在了谁还守着交情不放?那些董事们巴不得趁乱动摇倪氏的江山反客为主呢,利益面前,才不管什么死者为大呢!还是三少昨天在董事会上的演说,太感动人了,而且态度太过卑微诚恳,那都是为了今天的顺利在求他们别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