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唇贴得严丝合缝，只有一颗被赋予爱的介质的圣女果，隔在他们唇齿之间，他们一人叼着一半的果肉，只要他们轻轻一咬，在果肉分离的一刻，他们便能加深这个吻，到对方的唇齿间追逐，抢走对方唇里的半颗果肉，还它身首合一。
然而美好的事物总是伴随着不合事宜的打扰出现。
“若若，帮我接点水。”
姚雪英的声音刚冒出个头，凌昭阳立马触电似的往后退，谁料他嘴里还叼着半截圣女果，激动之下一咬。
“嗞——”
被糊了满脸果浆的夏若：“……”
那画面实在美不胜收。
“凌、昭、阳，给我滚出去！”
“老婆我错了，嘤嘤嘤！”
夏若的这口怨气，在凌昭阳的捶肩揉背下勉强消了下去。
饭菜做好后，凌昭阳一一端到了桌上，摆放整齐。
凌昭阳乖乖地给她们两人添了饭，才给自己满上。然后特别吹牛逼地指着自己做过的菜，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用公筷给她们两人各夹了一份，夏若也不甘示弱，把自己做的菜给凌昭阳夹了一份。
裹着酱汁的菜入口，凌昭阳和姚雪英同时沉默了。
姚雪英忆起殷雪瑶倒不用说了，而凌昭阳却是无端地悲从中来。
四菜一汤，对普通的家庭来说，最简单不过，可对山珍海味养叼了胃口的凌昭阳而言，却像鲍参翅肚一样稀有，这才是他想要的，家的味道，简简单单。
然而这一餐饭，却吃得不简单。
夏若亲手做的酿苦瓜，中空塞入的糯米鲜香清甜，可一口入喉，像是被离别的苦涩同化，苦味不遗余力地渗透进血液里，苦得胆汁发涩。
这样的家，这样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幸，感受得到。
凌昭阳性格明朗，却并非没心没肺的无情之人，他只是善于用伪装的面具，遮盖自己的真情实感，用笑脸迎接眼泪。
与心上人分别，从来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这种感觉就像是跳动的心脏，被生生撕裂成两半，一半还在体内，另一半已在对方身上，与对方的心脏共存。当思念的情绪泛滥之时，心脏的一半就会呼唤另一半，引起共鸣，可是这两半却隔着千山万水，彼此呼唤，却无从相见。
他的出国，伴随着的将是分别和心一分为二。他不舍，却不悔，束桦霖的前车之鉴让他深刻意识到，如果没能力靠自己双手给心上人幸福，端平他们的关系，那他拿什么留住她？
“哎哎哎。”晚饭过后，夏若送凌昭阳下楼的路上，凌昭阳像唐僧一样，黏在夏若耳边长吁短叹。
夏若侧头望他：“我说你唉声叹气干什么？”
凌昭阳委屈地点点手指：“我准备走了，你都不挽留我。”
“挽留你就不走吗？”看到对方摇头，夏若摊手，“你看，事实改变不了，只能顺其自然了。”
“咦，不是，我说，怎么感觉你像变了个人似的，”凌昭阳摸摸下巴，“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第38章
夏若笑容自然绽放：“这都是你的功劳，你让我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三年来，可能是受我妈伤春悲秋的性格影响吧，我变得很悲观，人也很没志气，遇到你后，我觉得我的世界就像充满了阳光，变得活力四射起来。见了你妈后，我觉得心里的重担放下了，我想，我总得要做什么，改变从前悲观、无作为的自己，像你和你妈一样，即便面临生离死别，也能笑着面对。”
凌昭阳笑了，这样的她，才是他最爱的人，他的努力和对她生活的改变，总算没有白费。
他也能安心地离开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凌昭阳打了个响指，“我去赚彩礼，你去赚嫁妆，等我学成归来之日，带着我们的荣耀，晒到朋友圈炫耀。”
夏若笑得合不拢嘴：“就晒朋友圈？志气呢？”
“哇，现在朋友圈像媒体一样，不像媒体炫耀向谁炫耀？”凌昭阳挑挑眉头，“我们老夫老妻，就不用炫耀了。”
“谁跟你老夫老妻，呐，说好了，”夏若伸出小拇指，“我们比比看，谁赚的彩礼或者嫁妆多，谁就得听谁的。这笔帐不能单纯以金钱衡量，而要以实质性的改变做衡量标准，比如今天做了以前不敢做的什么事，有了什么突破等等，我们来比赛看看，谁更出色。”
“成交！”凌昭阳勾上她的尾指，露出志在必得的笑，“你就等着乖乖地抱着我，喊我一声‘老公’吧。”
“美得你！”
六楼的阶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纵使他们用刻意放缓的脚步拖长了时光，也追不上时间的飞速奔跑。
停车场到了，凌昭阳离他的保时捷不过五步的距离，只要开门，进去，便能踩下油门，一脚到达远方。
不舍的丝线勾着他心弦，今天之后，不知何时再见。
可是未来像张大网，将他笼罩进去，他必须拼命奔跑，才能冲出囚牢。
“就送到这里了。”夏若站到他面前，深情地凝望他的眼睛，水波潋滟，情丝浮动，“你后天的飞机，明天早点休息，收拾好东西，早点出发去机场。”
“Yes，madom！”凌昭阳立正敬礼。
夏若眼底一深，主动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在他胸口：“我不送你了，你一路顺风。”
“送什么送，送别的场景最让人受不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别送了，好好照顾你妈，好好找工作，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凌昭阳嘴上说得再轻松不过，可是双手却违背轻松的意志，将夏若抱得很紧很紧，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体内，与自己融为一体，无论去向何处，都形影不离。
“给你，送别礼物。”夏若从口袋掏出一张卡片，递到凌昭阳手里，“这家蛋糕店是莫末推荐给我的，听说味道不错，你飞机起飞时间太早，怕你没早餐吃，所以赏你一张储值卡，明天去店里买点蛋糕，上飞机吃吧。”
“这么大方？”凌昭阳看翻过储值卡正面一看，“‘缘语’蛋糕店？没听说过。”
“去了就知道了。”夏若叮嘱道，“我好心发慈悲送你的，你可别浪费了。”
“行了，把我当什么人了，明天我就去买。”
夏若推开了凌昭阳：“不耽误你时间了，早点回去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祝你早日学业有成，考上清华北大。”
凌昭阳哭笑不得：“什么玩意……喂，”他叫住离开的夏若，依依不舍，“真走了，也不挽留一下？”
夏若莞尔一笑，忽然扯住他的领带，一用力，在他低头的同时吻上他的唇。
刹那间，仿佛色彩缤纷的烟花在心口炸开，留下美丽动人的瞬间。
她的吻带着清爽的夏天气息，像一缕风送来凉意，拂乱了炽热的心，吻生涩得不可思议，只是双唇相贴就没有下一步了，实在勾得人意乱情迷，瘙痒难耐。
凌昭阳刚想抱住她，加深这个吻，她却笑着推开了他，送他一个离别的飞吻：“堂堂凌大帅却被我主动亲了，输我一分了吧？拜拜咯，想赢回来，就等你回来洗刷耻辱吧。”
“喂喂，不带这样的喂！”
然而凌大帅的话跟吐到软绵绵的水里一样，打了个漩涡，就没了。
望着夏若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无奈又好笑，他摸了摸还没来得及保温的唇，忽然快意地放声大笑，这样的人生才有乐趣和为之努力的动力，这个比赛，他一定会胜，总有一天他要带着荣光回来，送她一个真正的吻。
出发前一天，凌昭阳带上夏若送给他的卡，到了缘语蛋糕店。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位和善的阿姨，年纪四十五左右，笑容可掬，微胖的体型仿佛容纳了百川，乐呵呵地带着宽容和善意，接纳着每一位客人。
“小伙子，来买蛋糕呢？这些都是今天现做的，不好吃不要你钱。”
和善的笑容搭配温柔的声音，凌昭阳对老板的好感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笑着将夏若的储值卡递给老板：“麻烦帮看看，这里还剩多少余额，谢了。”
老板看到储值卡后背的名字，笑容写满了幸福，她从冷藏柜里拿出一个一人份的蛋糕，递到凌昭阳手里：“这张卡价值连城，但它买不起任何东西，只能用来换这世上最有价值的蛋糕。”
凌昭阳愣住了。
手心里的蛋糕不大不小，分量只能勉强撑足他的胃，然而正如老板所言，那张卡买不起它，用金钱来衡量它的价值是不敬的行为，只因这蛋糕上，用鲜红的字体，刻着动人心弦的七个字。
祝老公，生日快乐。
“以前我妈过世前，每年生日都会送我一个生日蛋糕，小时候还挺开心，长大后我觉得我妈是把我当小孩，我对此感到特别厌烦，后来生日当天我都会出去跟狐朋狗友浪，直到凌晨才溜回家，而那时，打开冰箱，那里总会放着一个精心制作的蛋糕。我任性地就不打开它，放到它坏也不动一下，直到我妈将它原封不动地丢掉，后来我问我妈，她为什么不自己吃掉，她说，蛋糕要有人一起吃，一起分享生日的喜悦才有意义。我一直不懂，直到她走后，我看着空荡荡的冰箱，才终于明白，我妈当初宁愿扔掉也不吃的悲伤是什么滋味。我再也没过过生日，也没吃过一口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