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没几个人，大家不是赶着去吃饭，就是拿着问题去各大科目老师办公室问问题。
他在班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秦梓纯，一个在拿着扫把，卷着衣袖扫地的秦梓纯。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她今天做值日，三班的值日分配都是一桌两个人一起负责的，她扫地的时候还在抱怨，许韩风又逃过了一次值日。
他放下手中的书包，走过去拿过秦梓纯手中的扫把，悠闲道：“我算着日子，今天也该我们一起做值日了。”
她顺便把垃圾铲也给了他。
“你看，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自己一个人一定倒不了垃圾。”他绕过她直径走到垃圾桶旁，随意瞟了一眼，垃圾桶满满当当。
她刚刚的确想过怎么倒垃圾这个问题，以前都是许韩风去倒，这次他不在，她原本还想打电话叫来陈建华帮帮忙。
“唉，怪我心肠好，所以特地回来帮你倒倒垃圾。”他拿着盛满垃圾的垃圾铲走到垃圾桶旁，再把垃圾卸下，然后拍拍手，拍掉手上的污渍。
转过身，他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哪怕是站在垃圾桶旁，那也是他赶着回来要征服的天下。
“这次回来，真的倒完垃圾就走？”她才不信他那么闲，还能专门回来一趟。
他卷起袖子，不乐意了：“怎么还不信？”
许韩风没呆两天，就又不见踪影了。
天气渐渐又冷了起来，秦梓纯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第二组后面的三桌就再没齐过人，每个人都很忙碌，忙碌到早已没有意识到或许时间已经不剩多少用来别离。
这个冬天，桌角上的粉色水瓶再没有一只手指修长的大手拿起它，然后满载着温暖而归。那张抽屉里堆积的试卷厚厚一沓，白花花一片，路过的人都觉得刺眼。后面那桌的手机从白天到黑夜一只安静地躺在背包的最底层，黑漆漆的屏幕也无人把它唤醒。前面那桌依旧热闹，那儿就像坐了尊大佛，每当寺庙的钟声响起，千百位朝圣者捧着经文在那儿虔心祈祷跪拜，如来阿瞒悲天悯人，总是能满足所有人的祈愿。
高三多了很多自习课，不同以往的自习的吵吵闹闹，现在的自习都是一派肃静，有时秦梓纯上前问一问阿瞒题目，都怕自己说话大声吵到了大家。
所有人都把这一年当做最后一仗，不死则兴。
下课的时候，仍旧有许多人趴着桌子小憩，这不是偷懒贪睡，是满载着充实感的一小段停歇。不过这一小段停歇也让人睡不踏实，生怕睡得太沉，醒来忘记了刚背的单词，忘了解题的思路，生怕一觉太久，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高三让秦梓纯最有安全感的便是每当大课间她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眯一会眼睛的时候，有时她会睡断片，然后忽然惊醒抬头，看见教室里安安静静还趴着不少的人，操场上的广播还在播放着高一高二做广播体操的音乐，她顿时心安起来，拿出课本继续复习。
许韩风会常常给她发短信，有时候是一两句问候，有时候是一两张照片，是他画的画。李仓南这两天回来了一趟，听她说她又得了几个锦标赛的冠军，她满面容光，很是威风。
每个人都照着各自的人生轨道行驶着，每个人也都很忙碌，忙碌到一天都没空和对方说上一句闲话。
发现阿瞒不对劲，是这几天的事。
冬至刚过，那日一早，阿瞒放下了她扎起了一年的黑发，额间的刘海有些毛躁杂乱，她一低头，发丝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她静悄悄地待在她的座位上动也不动，有时候上课都在发呆，一下课她就把头塌了下来，有时候有问问题的同学也见到她这样，都不好再打扰了。
她好像又变回了秦梓纯第一天认识的顾阿瞒，清冷、幽怨得让人不敢靠近。
秦梓纯觉得或许是最近压力太大，阿瞒可能精神有些疲倦，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种事还是需要自我调节的。
只有陈建华一直耿耿于怀，他这几个月晚修放学都悄悄跟着阿瞒回家，阿瞒奶奶去世了，她不愿回去和她爸爸住，所以一个人住在原来的房子，深更半夜的，他总是不放心。
他就默默跟在她后边，距离不近，刚刚好可以看到阿瞒一个小小的影子而已。冬至那天，学校特例停了一天的晚修，让学生们回家吃饭，阿瞒那天回了她爸爸家，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神色就怪怪的了。
她一只低垂着头，披着长长的头发，她并没有变得抑郁，只是，她不想让大家看到她脸颊上那道鲜红的印字，和半夜哭得红肿的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三章
第29章 六便士
当十二月来临的时候, 阿瞒也开始不常来上课了。
起初只是一两天，说是生病了请的假, 可慢慢地后来她的假就变得越来越放肆，有的时候甚至是一个星期才来两三天。
秦梓纯原本以为阿瞒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症, 总是反反复复，难以痊愈，可每次阿瞒回来，她精神奕奕的样子, 总是很难让人相信眼前的她是个病人。
过完圣诞节的时候, 许韩风和李仓南也回到了班上，第二组后面的位置，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多人了。
阿瞒给了他们四张票。
是元旦中央广场音乐节的门票。
那天的阿瞒神采奕奕，像是被注满了活力一样，走到哪都哼着没人听过的曲调, 眼睛里也都是闪亮亮的。
元旦照例有三天的小假, 刚放学的那天傍晚，他们四人手里攥着那四张薄薄的门票, 在路边简单地吃了一顿晚饭后, 就往中央广场散步过去。
许韩风当时有问过这几张门票是什么意思, 阿瞒神神秘秘地说，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了。
李仓南总是八卦地揣测, 阿瞒是是不是认识了什么风流倜傥摇滚少年，音乐节上摇滚少年要单膝下跪向刚刚成年的顾阿瞒隆重求婚，最后少不更事的阿瞒一时冲动就答应同他流浪远方, 长路漫漫，没有归期。
很好，又是一篇狂野的故事。
这一路上，秦梓纯边走和许韩风李仓南谈论着他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的故事，三个人叽叽喳喳，唯独那平日里最爱嘻嘻哈哈的陈建华一声不吭，他背着双肩的书包，低头沉默地走着路，眉间微皱，看起来比那准备进考场的学生还紧张。
“我是不是真的猜中了？小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阿瞒真的有个摇滚青年男朋友？”李仓南见陈建华那样，便觉得今天可能不会是什么好事。
陈建华一怔，停下了脚步。
“诶呀，你别听她瞎说，阿瞒怎么可能。”秦梓纯才不信。
陈建华喃喃：“糟了，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
“顾阿瞒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许韩风问，大冷的天，他才没兴趣站在露天的广场上看什么音乐节。
陈建华有些闷闷不乐：“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秦梓纯还清楚地记得，当年自己第一天来到文三班的教室，芸芸众生当中她看到了顾阿瞒，清冷、孤傲，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不知道心里藏着多少事、装着多少秘密。
阿瞒阿瞒
她究竟还瞒着给所有人多大的惊喜。
八点半，天色黑沉沉，没有月光，只有闪烁的舞台灯光。
五颜六色，不像靓丽的彩虹，只是热闹的喧哗。
顾阿瞒就站在舞台的中央，乌黑的头发一如既往地飘落在肩上，不通的是，飘逸中夹杂着一根根细长的小辫，小辫发尾端的发绳，也是五颜六色，它随着阿瞒的律动洋洋洒洒，多么肆意猖狂。
她肩上背着一把电吉他，面前高高竖起一只话筒，她目光坚定，弹着节奏，唱着那些秦梓纯曾经觉得很吵人的音乐。
她画着浓厚的眼线，随着身后七彩的灯光，是那么妖冶，眼影上打着闪烁的珠光，是那么夺目。
激荡的歌声和音乐引得中央广场一片沸腾，这儿人山人海，感觉不到一丝即将跨年的寒冷。
“你快掐我一把，我觉得我是在做梦。”热闹的人群中，只有他们四人瞠目结舌，愣在原地像静止了一般。
李仓南软绵绵地掐了秦梓纯一把，她觉得很不真实，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的妈呀，你再和我说一遍台上的是谁？”李仓南一遍一遍地问。
“你的同桌，顾阿瞒。”许韩风倒是显得冷静许多。
陈建华仿佛和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他对台上的阿瞒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搓着双手，暗自期待着，期待着她勇敢面对自己梦想的那一刻。
他一直都知道，从小都知道，从一年级的阿瞒抱着比她还重的一把吉他弹着乱七八糟的节奏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时候，他就知道，考满分从来都不是顾阿瞒发光的瞬间，现在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放声歌唱的她，才是真正在发光。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人声嘈杂，许韩风走到陈建华的身边问道。
他点点头，这段时间，都是他在装着阿瞒的爸爸帮她打电话请假。
“这是她的梦想。”他望着台上的阿瞒，喃喃道。
许韩风挑眉：“就这么小小的一场音乐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