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欠我的,他用一辈子都还不清。你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更不能劝我大度,不恨他,已经是我最后的大度了。”
等到宫芽收拾了东西离开,祝子铃才气呼呼的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她今天会这般替哥哥惋惜,是因为小时的经历,还是因为能看到不少宫岩在背后为她做的一切,连她自己说不清楚,但宫芽冷静的态度,实在是让人觉得心寒。
大花看两个小姐妹吵架,走上前往她脑袋上摸了一把:
“你啊,说话太过分了啊,我看她虽然认了个明星亲戚,也并没有开心啊。”
谁也没有资格去评论谁的所作所为,片面的去了解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出发点啊。
宫芽出了宿舍便戴上了口罩,她和简关垣约好了在学校门口见面,等她抵达的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小雨,简关垣手上拎着东西,撑了一把伞,看到她来,主动靠过去,让她挽住自己的手,看她眼睛里神色不太好,简关垣问了一句:
“和姐妹们聊天了?”
宫芽知道祝子铃的好心,笑道:“没关系,她们的出发点都是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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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城地处偏远,几乎跨了大半个城,去余宴秋所在的疗养院辗转要一个多小时,两人抵达的时候大雨已经倾盆而下,进去时宫芽的大半个肩膀都被打湿了,护工正在给余宴秋讲戏剧,看宫芽来了,便收了本子,找了毛巾给她擦头发,问道:
“你是余太太的……”护工是第一次见宫芽,并不认识她,但看她的外貌也大致猜测了几分。听到宫芽介绍自己是她的女儿,便放心把人交给她,说了一些她的情况:
“她的情况其实并不严重,很多时候都很乖。”
对于这种有点精神问题的老人,用“乖”来形容,已经是最大的夸奖了。
这一次不如上一次那般激烈,宫芽尝试着解说和靠近,取得了余宴秋不少信任,她试探着坐在她的身侧,一边和她说外面的事情,一边低着头剥桔子,顺便也说了自己的打算:
“妈,我现在可能没有那么充足的资金养你,疗养费太贵的话,我压力会很大,你不如和我一起住吧,我也方便随时照顾你。”
她已经别无她法,这是她的亲生母亲,只能暂时带着她一起读研,未来那么长的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余宴秋的头发被护工编了两个麻花辫,听闻宫芽说这番话,她像个小女生一样的笑了笑,她现在似乎是清醒的,转过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几眼,然后又默默转过去,捏着手里的橘子,说道:
“哎呀,我女儿本事了呀,会疼人,也会照顾我。”
“对,我会照顾你的。”
宫芽重复着她的喃喃自语,招手让简关垣过去,拉着他坐在她的对面:
“妈,这是我的男朋友简关垣,简单的简……”
比起那些思维混乱的人来说,余宴秋的情况要好太多,至少思维还算清晰,会听人说话,宫芽耐心十足,沟通了好半天,直到看到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把简关垣交给她,准备去办公室咨询疗养费用。
简关垣看宫芽出去,又把椅子挪近了一些,往余宴秋手上接过那个被捏的乱七八糟的橘子,拉着她去洗手:
“阿姨,你随我来洗洗手。”
余宴秋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原地摇头拒绝:“我不去,我等我女儿。”
“你女儿马上就回来了。”
简关垣看她总是那么记挂宫芽,提到:
“以后我和你的女儿一起照顾你,你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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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下了一整个中午,宫芽一出去就因为外面的冷空气打了颤。疗养院开放式的走廊外飘进一些雨水,这会儿整个走廊都是湿漉漉的,宫芽走的很小心,还是打滑,一下子顺着楼梯滑了几个台阶,还好被同一个楼层的大妈拉起来,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衣服:
“有没有崴到哪里,哟,可惜了,这白衣服全弄脏了。”
宫芽站起来拍了拍,没想到越拍越脏,尴尬的笑了笑,老人贴心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湿纸巾递给她,和她寒暄:
“你是305号房的亲戚吧?”
能被老太太一眼认出来,宫芽一猜便知是因为自己和余宴秋的模样太像,点了点头,又听到老人说了一句:
“你是她什么人啊,既然有亲戚,她也还年轻,看起来很正常啊,怎么会送到疗养院来呢?”
宫芽面带羞红,好像被人拐着弯的批评了几句,解释道:
“我是她的女儿,我妈她偶尔会有些迷糊不轻,最近看情况不太严重,准备接她回去住了。”
老太太咦了一声,满是疑惑:“这才刚进来没几天,就又要出去啦?”
看宫芽说的有些吞吐,老太太疑心多想,怀疑是儿女不孝,语气有些严厉:“我呐,是无儿无女才来这地方,不然谁愿意呆在这里,你们这些做子女的,老人犯了什么错啊,至于送来这里不管不顾吗?”
宫芽目送那位絮絮叨叨的老太太的走远,一直站在落了雨的楼道里,扶着冰凉的栏杆,她想起了余孟川说的那些话:
“姑妈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都已经习以为常,宫芽,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余孟川说余宴秋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可同住一个疗养院的老太太却说,她只进来这里没有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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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窗外又开始下起了雨,简关垣有些担心宫芽,但这屋子里只有余宴秋一个人,他不放心,如坐针毡的陪着她呆了好一会儿,想要尽量说服她让宫芽和自己照顾她:
“阿姨,我从十六岁时就喜欢宫芽了,我想要和她厮守终身,也选择和她一起承担起关于你的生活问题。”简关垣看她总是不直视自己,又换了个方向,没想到余宴秋却在这时候突然发起疯来,她气势汹汹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抬手推倒面前的桌子:
“我的女儿永远是我的。”
似是神经错乱,把简关垣当成想要抢宫芽的人,余宴秋开始嚎啕大哭:
“谁也不能带走她,你也不能,她只能陪我一起生活。”
余宴秋似乎并不喜欢简关垣,开口推着他往门外走:
“我才不要你和我女儿在一起。”
简关垣想要和他静心商量的事情泡了汤,两个人在门口僵持了好一会儿,终于盼来急匆匆赶来的宫芽,余宴秋一把拉住女儿的手,抱着她便开始哭:
“我不要你带走我女儿,我不要离开这里。”
宫芽不知道两个人发生了什么,看向简关垣,才发现他这时候也有些手足无措:
“我只是想要她和我们俩一起生活。”
宫芽示意简关垣在门口稍等一会儿,这才扶着余宴秋往阳台带,一边轻拍她的背脊,一边说:
“他不会带我去很远的地方,我也不会不管你。”
宫芽去办公室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确定余宴秋的疗养费和入住时间,时间那么巧,就是在余孟川和宫芽认识那段日子,不难想象,或许余孟川早就确定了她的身份,怕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尽孝道,这才把母亲丢来这里。听说要离开疗养院,余宴秋才会这般激动,想来,她一定以为外面的世界都是不存善意的人。
宫芽来不及和余孟川核实这些,留了个心眼,在阳台安慰了好一会儿,听她一直在念叨不要简关垣带走她,便明白她心里一定受了极大的创伤。
临走之前,宫芽替她整理了床铺,看她在护工的帮助下上了床,这才拿上东西回去,简关垣一直没再进去,就站在走廊上看雨,看她没一会儿就出来,走上前问道:
“你不多留一会儿?”
“不留了,她不愿意我和你走,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看未来岳母反应如此过激,想来是不满意他这个女婿的。当然,也难保不是那位势利眼舅妈在唠叨了什么西南风。他陷入深深的苦恼,落在外面的手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宫芽抬起来凑到嘴巴哈了一口气,轻轻搓了搓,他转过脸去,看到她微笑着:
“你久等了。”
许是知道他心里那些顾虑,宫芽把今天的发现告诉了简关垣,说道:
“舅舅舅妈这么做可能是担心我不养她,才临时送来这里,说明外出是不成问题的。”宫芽的顾虑几乎已经打消,走起路来也有些轻快,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坏事。
简关垣微微皱了皱眉,心有疑虑,开始有些怀疑余孟川最开始接近宫芽的目的。
这家人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一定没那么简单。
晚上宫芽住在简关垣那里,没忘记给余孟川打电话,日理万机的余孟川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把电话打过去,没想到宫芽一开口提的就是这个问题,余孟川握着电话支吾了几声:
“我妈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肩负起这个责任,她除了思维混乱,呆在外面是不成什么问题的。”说完这些,余孟川还是想要劝上几句:
“但,无论是疗养院还是在外面,都需要一大笔费用。”余孟川始终没放弃他们一家人商量的那条“妙计”,可是只说了一个开头,便被宫芽礼貌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