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瑶唇角微扬,笑意清浅。
莫小晴鼓起勇气的仰起头,脸颊绯红,眸子中闪过一抹坚定的神色,“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追到他的。”
至少不让自己后悔!
从某种角度来说,莫小晴能够自小就在自家那堆无良哥哥们的打击下茁壮成长,就已经足够说明她的抗击能力了。
就现在程度来说,对她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加油。”
季瑶鼓励完她就转身,缓步走进宿舍,视线落在那墙上镜子里的自己,漂亮的眼睛有些出神。
精致如玉的五官,清幽淡雅的气质,年纪尚浅,却比莫小晴多了一丝别样的沉静。
直到半晌后,洗手间里走出一个素色连衣裙的江文婧,她才回过神来,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刚才有一瞬间,她似乎在莫小晴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也是这么的稚嫩,只凭着一颗悸动的心就一直不管不顾的勇往直前,坚定不移地……
最后……
那个顽石确实是被撬开了,只是最终…却还是天各一方。
只希望,小四千万不要步入他们的后尘。
——我是季慕晗脸盲的分界线——
季礼坐在沙发上,望着背光向自己走过来的青年,心里思绪万千。
当初他母亲出事的时候,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对他父亲的任何不满和其他异样的情绪,只有无波无澜的平静以及眉头间隐约可见的冷漠。
以至于后来他父亲出事的时候,他敛下的眼睛里却隐隐泛着让人难懂莫测的光芒。眼见他父亲出了车祸,和亲耳听到医院宣布抢救无效的时候,青年从头至尾都只是沉默寡言。
十几秒后,青年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爷爷。”
“坐。”
季慕晗在老人对面坐下,目光沉静,周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也收敛了些。
季礼闻言,笑容更加和蔼道,
“去过了?”
“嗯。”
季礼对于他这淡漠的性子早已习惯了,每次他从部队回来,便是休长假也不过才过年的七天假,两个人像这样坐在一起说话,他也总是不会超过三个字。
“你外公他现在身体如何?”
“还好。”他神色不变。
“那就好,那就好。”
说这话时,季礼的心里是有点涩涩的,眼角有些湿润。
只要一想起当年的事情,他们之间得气氛就难免的多了几分压抑感。
沉默了一会,他才冷不丁的问,
“这一次,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部队?”
季慕晗眸子闪了闪,抿了抿唇不做声,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老了老了,坐一会就累了,你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季礼见他不想回答,叹气道。
季慕晗一言不发,沉默的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以不容置喙的姿态,将季礼背起来。
走到卧室,将他放在了床上,轻手轻脚的替他盖好被子。
“我老了,公司总要有人来支撑……”季礼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语气格外沉重。
第十六章 因为他从来都记不住
后面的话,季礼没有说下去。
闻言,季慕晗也不想再在房间里逗留,一声不吭地走了出来,就站在门口外面,并没有离开。
“小少爷。”中年大叔恭敬道。
季慕晗眸子疑惑了一下,倒也没多想,两秒后便恢复正常,淡淡的颔首。
“小少爷是不是没认出我?”莫非见他刚才迟疑了一下,便大着胆子试探的问道。
话一落,季慕晗身影一僵,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莫非,“……”
他就知道是这样。
季慕晗淡定的上了楼。
对于自己这个脸盲症状,早已习惯了,便是经常见面,他也总是记不住他们的脸,在他的世界里似乎所有人都是长得一个模样,他永远无法区别他们的脸,也永远都记不住他们的名字。
明明上午才见过的人,到了下午再站在他的面前,对于他来说又像是个从未见面的陌生人。
到现在他也只能勉强的记住两个人罢了。
倒也无所谓,对于他来说,那些人不过也只是过客,记或不记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
他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来。
“你还记得我吗?”
“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我保证不会烦你的。”
努力想要想起她的面容,却似乎只能勉强的想起她的身形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觉得有趣便来靠近自己,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又不是没碰到过,只要冷着她几次,那热情似火的冲动自然就会熄灭了。
何况,他也不需要刻意冷淡,因为他从来都记不住……
楼下。
“小少爷回来了。”莫非把手中的药递给床上的老人。
季礼手指动了动,没有伸手过去接,看着他手心里的药丸,眼神有些复杂。
灯光下的老人,背影看上去那么寂寥,垂暮之年,两边眼角的皱纹格外明显。
“莫非,他,终究还是怨我的吧?”
老人复杂的语气,颇带着一丝疲惫,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满是苦涩和悔恨。
当年那件事情之后,经受那样大的打击后,季礼的身体每况愈下。
“我看着小少爷如今虽然不如幼时爱笑了,但是心里还是有您的,不然这一次也不会替您打理公司。”
“但愿吧。”老人语气极轻道。
莫非宽慰道,“您现在的身体清况,医生说了要心思放宽。”
老人望着水杯,目光如炬,语气极轻的感概道,“当年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可是从头至尾也没有出手阻止,甚至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那样冷眼旁观着,想着他们就是再怎么闹,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自始至终也没有想过去制止,如今斯年和他母亲都不在了,斯年就只剩下这么点血脉。”
“后来出事后便是有心弥补,可那孩子不愿意接受,再后来进了部队,一年到头也不回来几天,便是回来了也不会同我说几句话,有时候我看着这空荡荡的房子,安静地只有我的咳嗽声,总在想当初我那样做,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第十七章 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当年为了他的一己私欲,让原本就不喜被束缚的斯年,勉强接受了商业联姻,可谁也没想到慕晗的母亲性子看着柔和实则强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今想来会造成那样的悲剧,完全是他一个人酿成的,他才是罪魁祸首。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时间说了太多话,老人咳嗽声几近停不下来。
莫非连忙上前替他顺气,将药丸递给他,再把床头柜上的水端到他面前。
和着水咽下药丸,过了好一会老人的咳嗽声才堪堪止住。
“您的身体似乎又差了许多。”莫非目光担忧,“小少爷愿意回来接手公司,您现在也别想那么多了,您现在的身体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季礼虚弱的喘着气,停顿了会。
“便是我有心强撑,可这残破不堪的身体估计也撑不了几年了。”
“那孩子从小就喜欢部队,部队对于他来说就是生命,要是可以,我倒是不想让他接手公司,放手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是在他父亲身上栽了个大跟头,也不好再去插手管他的事情,只盼着他能够早日放开心结。”
“许是人老了吧,我竟然也希望能够子孙满堂,颐养天年。”
莫非看着老人依稀可见的骨头,两鬓斑白,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商场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季老,在至亲的孙子面前也只是个想要对他好,却总是不知如何下手,畏手畏脚……
他又何尝不明白老爷子的想法,他从来季家到现在为止也有二十几年了,也算是看着小少爷长大的,眼看着他从一开始的开朗阳光到现在的沉默寡言,心里又何尝不心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的事情对小少爷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少爷和太太接连出事后,那三个月小少爷甚至都不愿意开口说话。
终日一个人守在房里,望着天花板发呆,也不愿意进食,终日就靠着输液维持着生命,人更是看着日渐消瘦,最严重的时候连衣服都撑不起来。
后来好不容易愿意吃东西,可是却得了自闭症,医生说他那时候是因为自己关闭了内心,拒绝与外界的所有人接触,所以那段时间里他看不到任何人,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个他自己编织的梦中,不愿醒来。
如今已是26了,可是却始终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便是连个女朋友也不曾交过,清心寡欲的就不像是个正常男人。
怕是被当初少爷和太太的事情吓到了,所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只希望能在我闭上眼前,能看到那孩子结婚,这便足够了。”
老人似是而非的感叹,听上去更像是祈祷。
便是那孩子一辈子也不愿意原谅他,一辈子也怨他恨他也好,毕竟他没资格去奢求他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