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一笑，两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那边杀马特抢着说：“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沈哥，你认识这姑娘？”
那人本是看着光头的，听了这话，转过来又望着杀马特，说：“跟你有关系？”
意思就是跟你没关系，马上滚了。
杀马特看看光头，光头笑道：“得罪了，走。”
光头看上去要比那人大许多，却也和杀马特一样叫他“沈哥”。夏晗晗对这位“沈哥”的身份有些怀疑，看他年纪应该不大，怎么谁都管他叫哥？
杀马特还给那人点头哈腰地鞠个躬，跟着光头和女的离开了，边走边说：“这是什么狗屎运，竟然碰到沈夜白了。”
夏晗晗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们就这么走了？沈夜白——这名字倒是好听，和他人一样。夏晗晗想。
三人离开，巷子里只剩下夏晗晗和沈夜白。
夏晗晗站在小区围墙下，白衣长裙，校服有些大了，像是偷穿大人的衣服，长发披散着，随着夜风起伏，她不得不伸手捋顺头发。
沈夜白的皮肤很白，衣服很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双目望着夏晗晗，夏晗晗也看着他。
良久，沈夜白豁然转身，向通往校门口的大路走去。
现在放学时间已经过去，学校门口行人寥寥，只有一些值日或是有事耽误的学生，三五成群地走一起，说说笑笑。
沈夜白走，夏晗晗也走，她跟在他后面，一瘸一拐的——刚刚站姿不对，右脚疼得厉害。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三步的距离。
沈夜白并不是一个热爱多管闲事的人，哪怕闲事找到他头上，他也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管与不管全凭心情。
最初只是路过，但看到那女生被微风吹动的裙摆时，沈夜白有了一丝犹豫。就在这犹豫中，他的脚步已经向那边走去。
这次他没有在那女生的裙摆上看到鹿，而是在胸口上，她把校服穿成了斗篷，胸前的梅花鹿露了出来。
就当还她那十块钱的爱心了。沈夜白听着身后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想。
走过校门口，沈夜白转身，身后早已没人了。
走也不打声招呼吗？他忽然想到，这女生还没对他说谢谢。他不是为这个谢字才救人，也不在乎对方说没说话，说了什么话。
他只是觉得，这女生从外表上看去好像是个乖乖女，实际上的行为做派，却和乖这个字完全不搭边。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停下了脚步，从兜里把拿了出来，点一根吸。
他吸烟，但没有烟瘾，有时候三五天也想不起来吸一颗。
夏晗哈抱着一大袋薯片从超市里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月光下男生靠路灯站着，长手长脚的，他在吸烟，周围有些烟雾缭绕的意思，倒不像在人间。
沈夜白看到夏晗晗朝自己走过来，有一点惊讶，他以为她早走了。
夏晗哈依旧不说话，她走到沈夜白身前，离他很近很近，把大袋薯片用双肘夹住，解放出双手，沈夜白这才看清，夏晗晗手上还拿着一件东西——两片创可贴，粉色的。
夏晗晗专心手上工作，没空管沈夜白的眼神，如果她能看到沈夜白的眼神，也许那两片粉色创可贴落到沈夜白手臂上的时候，会有一点犹豫。
但事实上，夏晗晗双手连点颤抖都没有，就把创可贴贴到沈夜白手臂伤处，轻而易举。
沈夜白没有躲——他连手臂上的上伤是什么来的都忘了，伤口不深也不大，也许是不小心划的。
确定贴好后，夏晗晗才小声地咳嗽。
沈夜白看着手臂上两贴有些可笑的创可贴，又看了看左手夹着的烟，想了想，还是把烟掐灭了。
夏晗晗刚要说话，手机铃声响了，是一首清澈空灵的纯音乐。夏晗晗抱歉地对沈夜白笑笑，才接起手机。
如果她的脚没有受伤，她一定会走远点接电话，可她脚疼，就没挪地方。
来电是江淮：“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又去利北区了？”
“没有，我来学校接你来着。”
“你——”
夏晗晗几乎可以想象出江淮暴跳如雷的样子，马上安抚道：“我这不是想顺路卖杂志吗。”
“顺路顺路，你顺出十万八千里了！你现在在哪？”
“在学校门口。”夏晗晗老老实实地说。
“我去接你。”
“不用，我会打车。”
嘟——那边已经把电话挂了。
夏晗晗叹气，回家后免不了又是一顿教育。
她把手机放到校服口袋里，继续双手捧着薯片，从口袋里拿出剩余的粉色创可贴，放到沈夜白手里。
刚刚拿烟的手，就这样接过了创可贴。
做完这些后，夏晗晗没等沈夜白的反应，一瘸一拐地到马路旁边打车去了。
沈夜白没动，懒懒地倚着电线杆，看那女生坐上了出租车绝尘而去。
手机短信提示音想起，他拿出手机，是林天意叫他去海盛天地。
夏晗晗打车到海盛新苑，还没到小区门口，远远地就看到江淮穿着校服，在路边等她。夏晗晗叫司机停下，打开车门喊他名字。
江淮走到她面前，夏晗晗笑嘻嘻地说：“付钱。”
夏晗晗没有骗光头他们，她确实只带了十块钱出门。
江淮有种揍人的冲动。付过钱，夏晗晗下车，刚一下车就把手里的薯片塞到江淮怀里：“黄瓜味，你的最爱。”
“你——”
“我发现家里薯片没了，给你买薯片去了——不许说我。”
刚刚还顺路卖杂志去，现在就变成了给他买薯片。
夏晗晗走路慢出了新速度，比昨天还要慢上好几倍。江淮等她等得不耐烦，她却只是笑，最后江淮受不了了，直接蹲下去，让夏晗晗趴到他后背上，背她进小区。
于是那袋薯片又换成了夏晗晗拿着，她趴在江淮后背，双手抱着他脖子，下面坠一大袋薯片。
沈夜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路过海盛新苑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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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同桌
八月末，十六中开学了。江淮由准高三生升级为高三生，夏晗晗也继续高二的学业。开学前一天，保姆肖丽萍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了四只鸡两只鸭，都是杀好的，以及一袋子鸡蛋鸭蛋。让人简直不敢相信她小小的身躯能背回这么多东西。
肖丽萍小个子，矮胖，长得不好看，但人憨厚，手脚麻利，是江艳红亲自挑选的，到这个家来已经两年了。
夏晗晗和江淮都很喜欢她。
她不在，江艳红请了钟点工每天定时打扫，但到底不如她在的时候。是以肖丽萍一进门，把身上的鸡鸭以及蛋卸下来后，连休息都不休息的，就撸起袖子开始打扫。
夏晗晗已经被禁止出门一周，江淮看她看得跟看犯人似的，他去上学，就告诉小区的保安马小春，让他别让夏晗晗出去。
江艳红是个热心肠，又和马小春一样是苦出身，平时没少照看他，马小春把江艳红当姐。姐姐家孩子发话了，马小春哪有不听的道理。更何况他也清楚夏晗晗身子不好，像是有病的，只是具体什么病不知道。
夏晗晗见到肖丽萍，简直就像见到亲人一般，“萍姐”、“萍姐”地跟在肖丽萍身边，奈何肖丽萍个子虽小，但干起活来修炼出一身的功夫，身形步伐之快让夏晗晗望尘莫及。
江淮这天放假——这是他暑期最后一次放假了，明天他就成为一名正式的高三学生。
他站在楼梯边，看到处捉肖丽萍的夏晗晗，觉得无奈：“你能不能不追萍姐了，人家干活呢。”
肖丽萍一边擦着餐厅的饭桌，一边笑。
夏晗晗倚在餐厅拉门边，遥遥地指着江淮：“还不是你！我都在床上躺了一年了，陆叔叔早就说我可以出去走走，你偏不许！还串通马叔叔，看我跟看贼似的。”
“你还有脸说，你自己看看你那腿。”
“哼。”
夏晗晗并不是一个多么好动的人，她呆了一年，枯坐或枯躺，看看闲书，日子也过得去。不过就是一日一日的重复。
但能不这样过，还是不这样过的好。
夏晗晗喜欢有生命力的人与事，那会让她感觉到“活着”这两个字，不单是两个汉字，而是一种生命体验。
她乐意看别人充满生命力的活着，如果身体允许，她也愿意这样活着。
“妈让我问你，你想剪短发还是继续留着头发。学校规定女生长发必须扎起来。”
一年前夏晗晗是及耳的头发，勉强算作是短发。一年后已经长到肩膀了。江艳红心细，连这点都替她想到。
夏晗晗默默想了想，说：“那就剪掉吧。”
江淮看她好像有点不情不愿的，就说：“你长发挺好看的。”
夏晗晗笑着看他：“你喜欢？”
“不喜欢！”马上否认，“换衣服，我带你去剪头发。”
说着上楼了，夏晗晗跟着也上了楼，边走边想，这小子还真是别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