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桥 (南加)

　　沈竞从见到屋里没有灯光起眸间就始终充斥着浓烈的郁气，这会儿进来见到桌上留了饭菜，脚步略微一顿，他抬脚往餐桌过去。
　　掀开苫盖扫了眼饭菜，桌面上字条上的字清晰明显。他大致扫了眼内容，转而用手探了探饭菜的温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凉。
　　都是没动过的样子。
　　脸上阴郁更甚。沈竞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冷着脸回楼上房间。
　　乔也白天从华尚集团离开，便随手找来了辆出租车。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是想离沈竞远远的。
　　她也算是看清自己的感情了，经过今天的事，她对沈竞也不想抱什么希望了。是她太不自量力，放纵自己的感情，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任它肆意疯长，才走到今天自取其辱的地步。
　　一直都清楚知道自己和他的差距，但也不是没存过幻想和希望的，只是没想过他会利用她。
　　她后知后觉，人生中第一次对异性男女关系的喜欢，就给了这么个混蛋。
　　带着凉意的风从车窗刮进来，呼呼扑在乔也脸上。刺激到泪腺，眼泪又往下掉。估计是流了不少泪，眼睛的肿胀每一个感官都能清楚感知。乔也抬手胡乱擦了把眼泪，缓缓呼了两口气。
　　她还年轻，即便是有了他的孩子，也不是非他不可的。招惹不起他，总躲得起。再次被灌进来的风吹疼眼睛时，乔也想。
　　想着要远离沈竞，出租车司机也是尽职尽责，几乎将她带出了京城这个繁华的都市。
　　真的离华尚很远，离沈竞很远。
　　乔也看着眼前陌生的街道，苦笑，付了车费下车。
　　以前总觉得难过了就要吃吃吃，可不知是因为怀孕了胃口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平日里爱吃的所有东西，在今天都味同嚼蜡。吃过了没有变得开心，反而每咽一口嗓子就如同有刺般扎着疼。
　　吃好吃的能让人心情变好的说法果然是骗人的。乔也吸了下鼻子，艰难咽下一口汤时心想。
　　不然为什么她还是那么难过？
　　漫无目的，不知怎么就逛到了商场。乔也兴致不高，便只是走着，丝毫没有要为某件商品驻足的意思。
　　只是经过一家品牌钟表店，脚步就挪不动了。
　　正中间的展柜里头摆放的表，熟悉又刺眼。呆呆望着，心底一片怅然。
　　是一块男性手表，价格六位数。
　　在沈竞书房用他电脑的那天刚巧在网页上见到，一开始便是被它高贵大气的外观吸引，点进去看了后，竟然觉得莫名喜欢。
　　她自然是用不到男士手表的。想象着戴这只手表的手一定是修长的，骨节分明，肤色不用很白，但指甲修剪干净，看起来一定是让人踏实的。
　　也是这时候才记起，当时脑子里闪过的男人只有一个。
　　真傻，她当时甚至想过要不要不计前嫌地等拿到漫画的稿费后再接几个这样的活儿，攒够钱了大方地送他一块。
　　其实现在一想，萌生送他表的想法时，就该意识到自己的心思的。及时打住，跟他保持距离，果断离开处处是他气息的书房，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商业机密被窃怀疑到她头上的事了呢？
　　可是再一想，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在他公司的时候，他就默许了杨晶把U盘塞到她口袋，即便后来不是在书房，也总会在某个时候被他发现U盘的存在。这场戏，需要她的出场。
　　早知道的，不是只有杨晶那样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才会不择手段。沈竞不是善类，这些手段运用起来，只怕更熟稔。
　　想到这点，乔也眸底一片黯然。
　　于乔也而言，今天是个倒霉的日子。可很快她就发现，她的霉运，还在延续。
　　从钟表店离开不到两个小时，她就被带到了警察局。
　　二十一年来并不算是个多乖的孩子，可踏进警察局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进警局，第一次坐在警察面前做笔录，想想还像做梦般，可这确实在发生着，乔也差点被气笑。
　　她不知道她只是到首饰店里走了走，甚至没拿任何一样首饰试戴，出来时感应器怎么就响了。
　　店里经理坚持她偷窃，还要求搜身。乔也坚持自己没拿任何东西，更是直接拒绝经理的无理要求。双方谈不拢僵持着，经理的态度也越来越差，最后干脆说她再不配合就要送她去警察局。
　　“我问心无愧，你凭什么搜身？”乔也也被经理烦得不想再跟她多解释半句，语气史无前例的挑衅和倨傲，“不是要去警察局？拜托你赶紧报警。我投诉你的时候你别哭就行。”


第41章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警察局人手不够，在这值班的警察也不想花太多精力在这种事情上，便提议他们和解。
　　经理倒也没有不依不饶，只是说让乔也赔钱，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乔也自然不同意。且不说首饰店经理要求她赔偿上万块，她现在拿不出这个钱，更重要的是，赔了钱就等于承认她偷窃，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妥协？
　　双方这么僵持着，谁都不肯退让。警察也烦了，看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乔小姐，你坚持没有偷拿，你有证据吗？”其中一个警察不耐烦问。
　　“我什么都没拿，要怎么拿证据？”乔也反问，“店里也没有证据证明我偷了东西。”
　　“可是你出来的时候，店里的感应器响了。”警察提醒她。
　　“这算哪门子证据？机器就没有出错的时候吗？”今天经历得太多，这会儿乔也疲倦得连冷脸都懒得摆了，“那家店自己监控录像带内存满了，没把今天店里的情况录下来，是我的错吗？仅凭感应器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就让我承认是我做的，觉得我好欺负？”
　　“搜身？搜了后还是没有呢？要说是我为摆脱罪名随手扔到哪个旮旯去了吗？”乔也索性破罐破摔跟他们耗，“反正我今天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大不了我就在这儿跟你们耗到天亮。”
　　“姑娘们，你们也别在这儿各执一词了。”警察道，“乔小姐，您算是被控方，如果实在拿不出证据来又实在不愿意和解，您先找人来保释你吧。在这儿待着也不是事儿，天还冷，别为了钱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乔也眼睛直直盯着警察，心里一口气憋着。
　　这还是钱的事么，这已经上升到她个人的名誉问题了。
　　可是，不得不说，警察的话点醒了她。
　　天色已经很晚了，更深露重，即使不是在室外，可也还是能感觉到凉意。她自己倒没事，只是她还有孩子。
　　乔也抿唇，低着头很久没吭声。
　　半晌，她掏出手机。
　　“江助理，现在有空么？”乔也声音很低，“能不能帮我个忙？”
　　自从怀孕以来，以防宋迟看出破绽，她不能再有什么事都找宋迟了。白天才跟沈竞吵完跑出来，更是不能找他，也不想找他。她能找的，好像只有江承。
　　可江承，也是沈竞的人。
　　她大致说了自己的情况，末了，不忘提醒一句，“别告诉他。”
　　她清楚江承知道她说的“他”是谁。
　　白天的时候在他面前歇斯底里已经让她很没尊严了，她不想再让他看到她此刻的狼狈。
　　在没完全整理好情绪之前，再在他面前情绪崩溃的话，她就很难再在他面前一如既往地骄傲随性了。
　　只是，即使收拾好情绪，一切也都不一样了。
　　她说过要他放过她的。
　　前脚刚答应乔也不把她的事告诉沈竞，江承后脚就给沈竞电话了。
　　沈竞这会儿心情郁沉烦躁，看到是江承的电话，语气冷得似是能淬出冰来。
　　“什么事？”
　　“乔也在警察局呢。”知道他此刻肯定因为乔也的事烦着呢，也不给自己找晦气，把他所了解的情况简单给沈竞转达。
　　“她让我去保她出来，我想了想，这事好像不该我去跑腿，你显然更有立场去做这件事。”
　　沈竞眸色沉沉，片刻后，他一言不发挂了电话。
　　“这不是挺好吗。”见乔也终于打电话让人来担保她，警察的表情也缓了不少，正欲再说点什么，目光瞥到乔也他们身后的门口，眼睛一下子亮了，顾不得乔也他们，站起来迎上去。
　　“江律师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明显讨好的语气。
　　江梵最近在负责一个案子，今天也只是到这附近查点事情，路过这儿，就顺便过来拿一些跟案子相关的资料。
　　“想来找郑警官拿点东西。”江梵礼貌应道，“今晚是他值班吧？”说着，他视线在屋里搜寻自己要找的人的身影。
　　乔也听到声音只觉熟悉，好奇回头，刚好跟江梵流转到她这个方位的目光对上。
　　“乔也？”江梵眸底闪过一丝诧异，上前，“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才见过几次面算不上是多熟的人，乔也实在是窘于对江梵说出自己此刻的状况。
　　倒是之前负责她这个事情的警察大致讲了一下情况，末了不忘颇有意味地看她一眼，“原来两位认识？”
　　江梵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