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一听这话,方才的斥责,迅速转换为了这一秒的担忧,“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温暖摇头。
“那就好。老师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人。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如今,你最重要的就是把心思都放在高考上,其他的,都不够格成为影响你学习的阻碍,你能明白老师的意思吗?”
温暖长叹口气,兴致不高,整个人仍旧恹恹的,“明白。”
“明白就好。回教室吧,下午的课你给我专心点,别再给我心不在焉的了。”
温暖低头沉思了片刻,猛地抬头,对上了鲁国斌那双恨铁不成钢的眼,“鲁老师,下午我想请半天假,可以吗?”
鲁国斌,“……敢情我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的了?”
“我是真的有事,就请半天假,拜托了鲁老师,有些事不处理好,我就算一下午都呆在教室里,心也会定不下来的。”
鲁国斌皱眉思索了半晌,迟疑地试探道,“……温暖,你该不会是早恋了吧?”
温暖闻言,心头一滞,惊得瞪大了双眼,随即,夸张地笑了出来,“呵呵呵呵……鲁老师,真的就只是我……我闺蜜的事,您想多了。”
鲁国斌犀利的眼神在她的脸上逡巡了片刻,冷哼道,“最好不是我猜想的那样。要是被我发现了你和12班的那个顾卓扬在谈恋爱的话,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居然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到我们班的女同学身上,真是不要命了他!”
“……”
原谅她,真的很想为鲁班这神奇的脑洞点个赞。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快被他给笑死了。
鲁班竟然会以为她在和顾卓扬在谈恋爱???
最终,鲁国斌还是批了她的假。
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她,离12班的那个顾卓扬远点,别被他给带坏了。
温暖心里当然一万个乐意,她本就不想和顾卓扬那个幼稚鬼有什么牵扯,免得贺渊那个宇宙醋王又给她摆脸色,各种闹别扭。
——
请了半天假的温暖,向江天浩要了贺渊家的地址,拦了辆车就赶了过去。
贺渊家住城北,那里亦是高楼林立,商业街遍布,繁华程度不亚于城西。
但温暖却怎么也想不到,贺渊在城北租住的房子竟是如眼前景象——这一片的小区,全是旧楼,颇有八/九十年代的居住风格。
公共走廊里乌烟瘴气——烟味、汗味、酒味,甚至是药味与尿骚味混合在一起,着实令人作呕。
温暖捂着鼻子,穿过一件件居民晾晒的衣物,几名小混混斜靠在墙角,猥琐地朝她吹着口哨。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直到核对了江天浩给她所发的那个定位,真真正正站立在贺渊家的门口,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慢慢地放下了一半。
只是,还没等到她敲门,便听到屋内一阵碗碟碎裂,以及男人咆哮的声音,“贺渊,你是翅膀硬了?不管你爹死活了是吗?怎么?有钱买机票博女同学开心,没钱替你爸我还赌债?呵……还真是我养的好儿子啊。”
贺渊的声音里含带着隐忍的怒意,“你翻我东西了?”
那张机票对贺渊来说意义非凡,不仅是他第一次乘坐飞机,更是他与温暖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的见证。
因此,他将此小心翼翼地夹入了书中,好好保存着,并在机票的背面提笔:【和暖暖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
这么明显的描述,贺兰州就算再傻也看明白了,“怎么?老子生你养你,还看不了你东西了?”
敢情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找他儿子要赌债,他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把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
真的是皮痒了!
于是,也就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温暖站在门外,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她怎么也想不到,贺渊父亲的行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不耻。
她本欲敲门进屋,谁知,那扇破旧的木门却是“吱呀”一声,从里打了开。
只见贺渊双目赤红,满目怒容地拉门向外。
两人眼神相对时,皆是一愣。
温暖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贺渊,从头到脚,全是痛楚与狼狈。
直到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整个人还在不断颤抖。
那种绝望与无助,深深地刺痛了温暖的眼。
贺兰州的怒喝还在继续,“你还敢跑?给我回来!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就你这家境,有哪个女孩会看得上你?呵……真是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自命清高,以为攀上了有钱人就能一辈子脱离这里了?呵……真是痴人说梦!”
贺渊从没有哪一刻这般憎恨,憎恨这世间所有的不公;憎恨他的亲生母亲将他狠心抛弃;更憎恨他的父亲,当着他最心爱的女孩的面,将他所有的自尊,践踏得体无完肤……
他的眼神仓皇无措,脚步凌乱而充满了绝望。
温暖试图伸手去牵他的手,却被他下意识地挣脱了。
他脸上的笑容苍白无力,似是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渴求,“暖暖,求求你,回去吧。”
35、暖暖的第三十五天 ...
温暖的心开始抽痛, 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不断摇晃着脑袋,紧紧地拽着贺渊的手就是不放开, “贺渊……你……你别这样。我……我只想陪着你, 你别赶我走。”
贺渊还想再说什么,贺兰州便从屋内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
待他看清贺渊身边的温暖时, 眼神犹如一条阴狠的蛇般, 朝她上下打量着。
温暖背脊僵了僵,对他那不加掩饰的目光,反感至极。
贺渊下意识地扯了温暖一把,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充满防备地道, “她是我朋友, 我们的事与她无关,我先送她回去。”
贺兰州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 狂笑不止,“呵……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我看你就是被这个小妖精给迷了眼, 对她一掷千金,对我不闻不问!既然你今天没钱给老子,都花在她身上了, 她要么把钱还给老子, 要么老子连她一起打!”
贺兰州双目赤红,身形踉跄,显然是醉的不轻。
温暖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贺渊称之为爸的男人, 只觉恶心得想吐。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甚至他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他的存在,便是贺渊的灾难。
她甚至想不通,贺渊为何不抛下这个家,开启他自己的全新人生,而是一次次忍受与纵容贺兰州对他那无休止的伤害与压榨。
仅仅是因为血浓于水吗?
不!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是不是早就崩溃自杀了。
一想到这里,她心底的疼痛就更甚了,仿佛被人狠狠地划开了一个口子,往外不停地渗着血,疼得她连呼吸都吃痛不已。
“你平时怎么对我都可以,毕竟你生我养我,是我的父亲,但是今天,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就别怪我不顾父子情分。”
贺兰州踉跄后退了数步,以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盯着贺渊,大笑道,“贺渊,老子生你养你,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妖精就要跟我撕破脸?”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温暖是我的底线,也是我的命,谁也不能伤她半分,哪怕是我自己!更何况,钱的事本就和她无关,是我自己买了机票要去看她。”
贺兰州冷嗤,“你有种别护着她!果然,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跟你那水性杨花的妈一个德行!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唆使我儿子跟我对着干!”
他边说边向前,眼底里卷起了滔天的怒火,温暖被贺渊护着踉跄后退了几步。
直到贺兰州的手即将要触碰到她时,贺渊终究是忍无可忍,反手一拧,疼得贺兰州不由得爆了句粗口,“你他妈的敢和我动手?知不知道我是你爸?”
贺渊深吸了口气,眼底里连那丝仅存的希冀也不剩了,冷漠的话语里,含带着不容置喙的决心,“贺兰州,我已经说过了,温暖是我最后的底线,可你却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毁了我所在乎的一切。如今,除了她,我已不剩其他。为了保留我在这世上仅存的一丝光亮,今日,我必须和你有个了断。你对我的生养之恩,这些年,我全都已经还清了,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日后,不论你是被人砍死,还是横尸街头,都与我无关。”
贺兰州闻言,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瞪大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贺渊,你这是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是。或许我早该这样了。”
语毕,他牵起温暖的手,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开了。
——
路上,贺渊一语不发,脸色平静得让人辨不出喜怒。
他的步伐太大,牵着温暖的手又太紧,她有好几次都显些跟不上他的脚步而趔趄摔倒。
可她却一句抱怨也没有,沉默地跟着他,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地向前走着。
她的目光自下而上地窥视着他,心里堵得难受,宁愿贺渊此刻能大声怒吼,或是将心中所有的伤痛都发泄出来,也好过现在的不言不语。
好半晌,她才试探性地道,“贺渊?”
他讷讷地回眸,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看上去更是让人心疼,“嗯?”
温暖吸了吸鼻子,颤抖着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贺渊喃喃地说,“是啊,都会好的……”
可这话却不知是在安慰温暖,还是在欺骗自己。
两人的心情沉重,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妖后”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