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实接了水壶,一口水顺利喝下去,连他自己都觉得缓过劲儿来了,一边感慨:“到底是老了,这身子骨儿禁不住折腾啦,这要是年轻上十年,别说你一个小丫头,就是大小伙子来也不一定比得过我……”
老爷子这牛吹的……也不怕把草原的牛都吹绝了?!
小秋忍俊不禁想笑,只是笑声还没出口,她却再也坚持不住了,扭头猛跑出两步,就控制不住自己,刚来得及弯下腰,胃里翻腾了许久的东西就冲口而出,吐了一地。
经过几个小时颠簸,中午吃的东西早就被消化得差不多了,吐出来的基本都是胃液,几口之后,颜色开始泛黄发绿,竟是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郑秋实也顾不得自己头晕眼花了,连忙上前关切询问。小秋吐出来,反而觉得舒服了许多。她摆摆手,接了水壶,用手捧着水漱了漱口,这才觉得缓过劲儿来。
“爷爷,不必担心我,吐出来舒服多了。”对上郑秋实担心的目光,小秋连忙宽慰。
郑秋实答应着,到底伸手评了评小秋的脉象,这才放了心。
此时,一直负责接送的那位同志已经向营地的人员做了交接,郑秋实带着小秋过去,人家双方像交接战略物资一样完成了手续,那位送人的同志就向郑秋实敬了个礼,然后开车回去了。
营地负责接待的人与郑秋实握握手,挺热情地招呼:“郑老先生,您来了,我们团的战斗力可是要提升了好几个台阶啊!我叫林志坚,您叫我小林就行。”
郑秋实笑着道:“我就个干巴老头儿,两只鸡大概都抓不了,又怎么能给你们增加战斗力呐。是战士们本身就勇敢无畏,坚忍不拔……”
两个人互相寒暄着,郑秋实又把小秋介绍给对方,那人身后跟着的两个小战士接过师徒俩的行李,一行人往营地里边走去。
入眼的都是行军帐篷,一个个长方形的行军帐篷,与一座座小房子。
郑秋实和小秋被领到一座有红十字标识的帐篷前,走进去,这个大帐篷里边又被隔成两间,外间比较大,放着两张医用床。隔间里边相对小一些,支着两张行军床。
进去之后,林志坚介绍道:“郑老先生住在这个小间里边,外边是诊疗室,比较方便。”
回头看向小秋,又道:“王小秋同志就去女兵那边安置一下,就在这个后边,隔着不远。”
入乡随俗,更何况是进了军营,只有听从命令服从安排的份儿。
小秋看向郑秋实,见他点头答应,于是也很乖顺地随着一个兵哥哥出了治疗站,让后边走过相对空旷的一段地带,大约隔着二三十米的样子,就是两座相连的军用帐篷。
兵哥哥将小秋送到距离门口四五米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然后高声喊:“赵小月!”
声音刚落,帐篷的门帘一掀,从里边快步跑出一个短头发姑娘来,人到声到:“到!”
随着声音,这位还非常标准地做了个立正的动作,那小腰身儿挺拔的,简直就是一棵小白杨。
只是,画风没稳定两秒,标志端庄的小姑娘眨眼就变了一副嘴脸:“哎哟,原来是小白菜弟弟啊,你找姐姐啥事儿?……咦,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啊?这么标志啊?小妹妹,我叫赵小月,你叫我小月姐就行。小白菜啊,这姑娘交给我了,你回去吧……姐妹们,我们来了个特别特别漂亮的小妹妹,大家欢迎……”
小秋傻眼,呆愣愣地被自封的小月姐带进帐篷,又介绍给屋里的五个姑娘。
这些姑娘,无一例外地年轻,无一例外地腰身挺拔,行动如风。另外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无一例外的短发,显得特别利落、干练。
赵小月是这间临时宿舍的小班长,手下七个姑娘,四个话务员有两个去值班了。另外三个加上赵小月自己都是卫生兵,负责简单的疾病治疗和简单的急救、伤口包扎什么的。
帐篷里一共放了八张行军床,两边各四张,中间拉着一道帘子,称得上泾渭分明。
赵小月得知小秋是学医的,高兴地拉着她到了左边的隔间里,让她在一张床上落座,一边快言快语道:“你既然来了,就跟大家都是姐妹。你且坐下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小白菜,让他把你的床和行李送过来……这里别的东西都可以不用,但蚊帐和被褥必须有。草原的蚊子特别多,而且一只一只的个儿都特别大,嘴特别毒,一咬一个大疙瘩,不管用什么清凉油消炎膏都没用……你看看我这胳膊上腿上都是,痒得很,挠烂了还是痒……”
第七百零三章
赵小月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姑娘也纷纷撸袖子挽裤腿儿,露出自己身上的伤痕给小秋看,一边还七嘴八舌地控诉着草原的蚊子之恐怖之危险之毒辣……
小秋看着大家身上一个个红印子,有些真的像赵小月说的已经被挠破了,红肿的老高,有个还接了血痂……让原本漂亮的身体有了点点瑕疵,看得小秋是触目惊心。
她从书包里摸出一个青霉素小玻瓶来,里边盛着大半瓶淡绿色膏子。
她没有介绍手里的东西,而是对赵小月道:“小月姐,有棉棒吧?拿一点出来……”
“这儿有!”一个尖下颌的姑娘递过来一包棉棒。
小秋笑着道了谢,用棉棒沾了一点绿色的膏子,示意赵小月把胳膊腿儿都伸过来,然后,先从一个被抓破还冒着血珠子的伤痕开始,一个个涂抹过去……
涂了两三个,就听赵小月惊喜道:“哎呀,这药膏真管用哎,刚刚还痒的要死,这一会儿就不痒了,凉凉的,也不像清凉油那么辣,破了的也不蛰地疼,挺舒服的……”
其他几个人听了都是大喜,纷纷撸袖子挽裤腿儿……还有一个个子小巧容貌秀气的姑娘,做派却特别豪爽,三两下子把军装扣子解开,哗啦就把衣服脱了……
小秋给她吓了一跳,仔细一瞅才发现人家里边穿着跨栏背心呢,啥啥也看不着。还好,还好……
见她这样,其他几个也不甘落后,也要脱衣服,被小秋出声止住:“说不定一会儿就要给我送床,我们还是注意点儿才好。”
八十年代初,跳个舞都能定成流氓罪的时期,光天化日的,好几个大姑娘都衣着不整的,万一让人撞见……哪怕是被女人看见,传出去都是事儿。这帐篷里可兵分两路,帘子另一边可还有俩人呢。
小秋看看赵小月,用目光示意一下帘子另一边。
赵小月眼底划过一抹惊讶,脸上却一下子笑开了,整了整衣裤,掀帘子出去,小秋就听得赵小月那张嘴巴拉巴拉一阵说,都没听到对方作声,就已经被赵小月带了过来。
一屋子六个姑娘都上了药,小小的玻璃药瓶里的药膏子眼瞅着下去了一层。小秋手里还有不少,自然不会心疼这点儿东西,于是交给赵小月道:“小月姐,东西你收着,谁用就找你。”
赵小月倒是没推辞,看了小秋一眼,笑哈哈地接了过去:“只要你给我不心疼就行啊。”
又给那两个接线员说:“她们回来你给她们说一声,让她们找我抹药哈。”
一瓶药,成功地拉近了小秋和舍友们的关系。
赵小月嫌后勤的人办事拖拉,站起来要去给小秋催床铺用品。其他姑娘也连忙附和着都要跟了去,还是赵小月将那两个接线员劝住:“你们俩上夜班,我们走了,你们正好再补一觉……我们过去,去后勤转一趟正好把晚饭打回来,把你们俩饭盒拿出来,我们给你们一并捎回来……”
小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到来可能影响到了这两个人的休息,难怪,这两位开始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头发蓬乱,睡意朦胧的。
她笑着上前接过两个人递过来的饭盒,低声道歉:“看来是我打扰了两个姐姐的休息了,对不住,今儿,两个姐姐的饭就有我打了,当我赔罪。”
那两个本来用了小秋的药膏子,心里那点恼怒早就散的差不多了,又听她这么爽快地赔不是,把话也说开了,那是真的没了恼意了,两个人都连连笑着摆手说没事没事儿,其中一个女孩子还从书包里又拿出一个饭盒递给小秋:“你的用具还没领,先拿我这个去用吧!”
小秋可不习惯用别人的餐具,连忙笑着道谢婉拒了,打开箱子取了一只半旧的铝饭盒出来拿在手里,然后才跟着赵小月几个一起出了帐篷。
也是巧了,她们出门,就看见小白菜带着另一个小战士,小白菜扛着行军床,另一个抱着被褥军装连同脸盆刷牙缸子毛巾等物走了过来。
赵小月上前道了谢,带着几个姑娘一起动手,帮着小秋把床就在帐篷外边架好,又把被褥都抖开铺在床上。
赵小月一边忙乎还一边向小秋解释:“被褥在仓库里提出来都有股味儿,最好是晒上两天再用……今儿来不及了,搁在外边晾上几个小时,晚上先将就着,明天太阳好,我再帮你搬出来晾晒。”
小秋连忙道谢,并没有阻止赵小月几个人忙乎,只笑嘻嘻地凑上去一起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