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晨 (春台)

　　送她回宿舍后，是十点多。
　　谭思齐想了想，打给他哥：“还没睡吧？有什么事，要不现在跟我说？我回家一趟？”
　　谭长君说就在外面吧。于是兄弟俩开了车，在附近一家清静小会所里碰头。
　　见面之后，谭长君递给弟弟一沓文件。
　　谭思齐翻开看了看，诧异地抬头：“你想在嘉意山那儿造别墅？”
　　“我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天文馆”，谭长君抽了口烟，手肘往后搭在椅背上，
　　“不过其实你稍微缩小点范围，也不影响的，对不对？那块地嘛，使用性质又不太限制，环保就行，审批我来跑。你看看，就造两栋别墅，这规划还不错吧？”
　　谭思齐略皱了眉，又看了看图纸：“怎么突然想起来在这弄别墅？附近比这好的地方，有好几处吧？”
　　“我跟你说，我们家不讲迷信，耐不住有些人讲。”谭长君食指敲在规划图上，“有人悄悄发现，这儿啊，叫潜龙之脉！这块地这里呢，正好是个聚气的好位置。所以啊，想占个房子在这儿。”
　　谭思齐嗤地一声笑起来：“还龙脉……”
　　谭长君拍了下弟弟的肩，笑道：“我也不信啊！不过讲究这个的还真挺多，而且这人跟我有重要项目谈，你看？”
　　那别墅的规划，打乱了他目前的设计核心。
　　谭思齐敛眉：“……我想想。”
　　“行！那想好了再说。最迟六月底定吧。”
　　谭长君站了起来，又笑笑，“对了，你那小女朋友，是不是要注意点？”
　　“注意什么？”谭思齐诧异地看他。
　　“姓韩的啊”，谭长君吐了个烟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呀，走的路子太张狂，现在看着风头劲，迟早摔死他，估计不远了。你那小女朋友，跟他交朋友，不太好吧？别哪天成了人家手里的棋子儿，对我们家……”
　　谭思齐皱眉打断了他哥：“我确定他们没什么，她也不会伸手这种事。你不要这样说我的人。”
　　神情很认真，还有些生气。
　　“行，行。”谭长君看了眼，抬眉一笑：“我不说，我收回。”
　　弟弟这回还真是被人给迷住了。
　　两人告别。
　　谭思齐直到开回公寓，吹了一路夜风，才把心里那股气消下去。
　　以前就算了。但是现在，他的小坏蛋，只有他可以说。
　　*
　　小坏蛋不肯回来，他总是挂念。
　　也巧，在几天之后，谭思齐的出差地，和卫美辰拍戏的取景处，距离仅几分钟的车程。
　　但因为他这趟为的是个重要招标，不太走得开，所以只能抽小空，短短地去看了她两回。
　　第一回是下午两三点。太阳还挺烈。
　　谭思齐本以为，她那部小成本电影就是学生们自个玩玩，谁知还挺像模像样。
　　那架势，跟正儿八经拍电影也差不离。
　　卫美辰骑着匹高大黑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实打实地跟对手演员做武术动作。中间还吊了威亚。一招一式颇为较真，透着点儿狠劲。
　　谭思齐站在远处看。
　　瞧着她在阳光下拼命的样子，他心里有点莫名的滋味。
　　似乎那女孩，幻化成了一头小奶豹子，有时可以对他娇柔倚赖，有时又可以窜入丛林无影无踪。
　　但愿总会回来。
　　看了会，就在他掐着时间准备离开时，片场突然出了意外。
　　因为马匹在打斗情况下难以控制，卫美辰在一个俯身时，竟不慎跌了下来。
　　谭思齐脸色一凝，立即大步跑过去看她。
　　可在他近身之前，卫美辰已经在人群中，笑着站了起来。
　　她潇洒地挥了挥手，大声说自己就是擦破了点皮，没关系。
　　转身她又利落上了马。
　　因为离得近了，谭思齐能看见她额头上晶亮的汗。
　　他想起她曾说“一定要靠自己努力”，于是最终并没有去打扰她。
　　只在稍后，电话确认她真的没伤着，又叫周南送了药过去。
　　第二次去看卫美辰，是在傍晚。谭思齐约了她吃饭。
　　他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站在一辆白色房车边，和一个梳着艺术辫的中年男人说话。
　　那男人谭思齐有些眼熟，似乎是近年出名的一个野路子导演，听说早先是写小说的。
　　他们离得有点近。若是再近一些的话，就要如同私语了。
　　谭思齐远远地瞄过去，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还好，有个短发女孩子也在他们身旁。
　　个头很小，眼睛很大，戴一只老式银项圈。根据卫美辰给过的描述，明显就是那位吴迪。
　　卫美辰看见了他，便挥挥手，又和那男人说了几句什么。那男人大笑了两声，转身进了房车。
　　她朝他跑过来。
　　两人的饭桌上，谭思齐随口问：“刚是那个姓王的新导演？”
　　她说：“对，刚好也在附近试景。”
　　谭思齐慢慢嚼完一口饭：“他是想找你拍戏吗？”
　　“倒没有这么说”，卫美辰抬眼笑，“就是在我们片场旁边看了会，然后指导我，说有些地方还可以演得更好。”
　　接着她又道：“他拍的电影我觉得还不错。”
　　“噢”，谭思齐拨了拨自己碗中的菜，“如果有导演找你拍戏，你就跟我说下，我给你看看，查一查。或者你想拍戏的话，我可以问问，虽然这个圈子不熟，一两个好制作我还是认识的。”
　　卫美辰嘴角勾笑打量了他一眼：“知道啦。不过我自己可以。”
　　她喜欢听他这样说。
　　但在专业上被人保护，是扎不稳的。
　　而且，她想要靠自己努力，来挣钱，以及与小老师相配。
　　“嗯，我知道你可以。”
　　谭思齐抿抿唇，给她夹了一块牛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谭思齐这次要拿的招标项目，竞争比较激烈，尤其是和他们比到最后的一家对手，双方实力很是旗鼓相当。
　　新齐事务所险胜之后，对方面带微笑地走过来恭喜。
　　“谭总年轻有为，才华横溢，确实叫人佩服。”那人的眼角在黑框眼镜之下微微一挑，单手松了松自己衬衫领口，又添了一句：
　　“另外，谭总家里有一位能干的慈父，也叫我羡慕得很。”
　　谭思齐闻言眯了眯眼，极礼貌地笑道：“都是我们侥幸而已。真是承让了。”
　　回到青市时，是晚上七八点，谭思齐立即回了别墅。
　　“爸，这件事，你给我帮忙了？”他在书房里低声问谭立明。
　　谭立明搁下茶杯，皱着眼角笑了笑：
　　“没帮什么忙啊，就是恰巧有个老朋友在那，我就顺嘴跟他提了一句。他刚才也跟我说了，也没有多照顾你，就是凭着你能力来的。只是不让你因为别的原因给坏了事而已。”
　　谭思齐压着眉“噢”了一声。
　　谭立明手指微微抚着紫陶杯壁，柔和地看着小儿子：
　　“跟我们讲好的一样，家里的事你不用管，你的公司呢我和你大哥也不插手。我这回，也算不上插手吧？
　　你这些年学得不错，做事也扎实，刚开始可能会有磕磕绊绊，再过几年，我想插手也没什么好帮的了，再说，到那时候，我也该休息啦。”
　　嗯，父亲是该悠闲一下了。
　　也罢。
　　谭思齐笑笑，给父亲添了点水。
　　“对了”，谭立明笑道，“你那个女朋友呢？要不，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一起吃个饭。”
　　谭思齐十分诧异地抬眼：“你不是———不太喜欢她吗？”
　　“哎，现在的小女孩啊，我不喜欢的多了。”谭立明摆摆手：
　　“说到底，跟你过嘛，又不是跟我。爸爸说不干涉就不干涉。你既然喜欢，那只要能管得住她就行。我想了想，她虽然不规矩，倒也不算有什么坏心眼。你难得喜欢一个，不要因为我缩手缩脚。”
　　说着，他又看着小儿子笑问：“你呢，跟这一个，想结婚吗？”
　　

　　第31章 Chapter 31

　　
　　结婚啊, 他倒还没怎么考虑过这件事情。
　　不过，现在一想, 似乎还挺不错？
　　卫美辰，成为他的小妻子, 户头上写在一起，床头上睡在一起，哪都跑不了，他就是她的家……
　　她应该也是愿意的吧？
　　谭思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她还太小了，我想等她差不多毕业的时候再说。”他略垂眼帘，笑着摸了摸鼻子，“到时候, 我公司应该会比较稳定，我也能多点时间在家里。”
　　谭立明听了，呵呵笑出声, 一边抬手指了指儿子：
　　“看看你，想结就直说, 笑成这样, 怎么好像还有点儿害羞啊？我记得前年也问过你一次, 你可没这种表现，哈哈……行，爸爸知道你的意思了, 那就等着你好消息吧。”
　　又道：“她年纪是不大，不过也不算太小了，过二十了吧？”
　　“嗯, 她刚过二十。”谭思齐抬眼，眼角也沾着笑意，“有的时候，还不太懂事呢。”
　　谭立明心想，看吧，在他眼中是“不规矩”“不小”，在儿子这里，就是软软的“还太小”“还不太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