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的。”宋佳乐忙点头,没去问为什么,闪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阖上,宁悦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口,勾唇笑了笑。
*
周一上午,楚誉照例开周会,他将会议提前了一个小时,几个活跃的老员工纷纷抱怨时间太早,没休息够。他只得用一顿海鲜大餐堵住了众律师的嘴。
结束会议,他急匆匆收拾自己的东西,还没能离开会议室,前台的电话进来,说陆伊莱来了,等在前台。
楚誉:“告诉她我有事。”
前台有些为难:“陆小姐说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
“我暂时没有时间。”他依旧拒绝,毫不留情。
电话里安静下来,过了会儿,前台重新拿起电话,“对不起,楚律师,陆小姐说孟家的原告想见见您。”
楚誉蹙眉,薄唇紧抿,半晌,他说:“好,让她进来。”
他回到办公室,陆伊莱已经进来,等在门口。她穿着蓝色的长风衣,长发披肩,脸色十分严肃。
“进来吧。”楚誉开门,侧身让开一步,“我赶时间。”
陆伊莱脚步一顿,面不改色,“好。”
“是施阿姨,还是你表妹?”他开门见山的问。
陆伊莱双手交握,放在自己的背包上,“她们都想见你。”同样干脆,不拖泥带水。
楚誉却一愣:“你知道的,按照流程,我不该私下见她们。”
她们是孟家遗产案的原告,一个是“孟先生”的原配夫人,一个是亲女儿,而他却恰恰是被告——那位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的代表律师。
尽管,从小到大,他跟两位原告的接触更多一些,尤其是施阿姨,对他向来很好。
陆伊莱点点头:“我明白,但你放心,我表舅妈和表妹不会干涉你。”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为难,就像我从不赞同我表舅的做法,也心疼我舅妈和表妹,可伦理上而言,他始终是我表舅。”
“她们约我什么时候?”楚誉目光沉静,就这么望着她。
她慢慢笑了:“越快越好,她们希望今天中午前能见到你。”
陆伊莱抿了抿唇:“楚誉,我表妹……”迟疑着开口,刚起了个头,她就发现对面的楚誉神色微变,不再是冰冷、淡漠的,反而是外露的纠结。
她停住这个话题:“你有别的安排?”想起他先前说的赶时间,她还以为是借口。
楚誉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嗯。”
陆伊莱脸上的笑容僵住:“抱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先见见我舅妈和表妹,她们的状态不是很好。”她为难,却仍选择这么说。
听到最后一句,楚誉眸子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思忖了会儿,他答应了。
“谢谢。”
楚誉神色淡淡的:“我先打个电话。”边说边拿着电话出去。
很快,电话被接通,他走到律所的走廊,“宁老师,我是楚誉。”
“我知道。”
楚誉长叹口气,脸上带着笑,“对不起,我手边有事。”
宁悦这会儿在茶水间,她端着自己的茶杯,慢慢走回办公室,“所以,要取消预约?”
她不由想起上周,明明是楚誉跟周霁匀插科打诨硬要来的预约,到她这儿,他偏偏又睁眼说瞎话说是周霁匀给他安排的。那时,她一瞬间特别恶劣的想要戳穿,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给他留点面子。
免得他半夜更睡不着了!
“是。”楚誉虽然笑着,神色有点凝重,“我……”
他开了个头,没说下去。
宁悦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前,主动说:“嗯,我听着。”
楚誉又是一声叹息:“算了,对不起,下次再约。”把话憋了回去。
宁悦客气的说“没关系”,挂断电话。
因为他的临时“放鸽子”,她整个上午的时间被空出来,她索性瘫坐到沙发上,闭上眼睛,难得开始放空自己。
微信突然响了两声,她睁眼,下意识拧起眉。
姜卓发来的微信,语气里满满的挑衅。
【姜卓:要不要来捉.奸?】
【姜卓:/图片】
宁悦点开大图,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
她只看了一眼,找出姜卓的电话。这一回,他接电话的速度比以往都要快。
“要过来吗?啧,挺精彩的。”他一上来就说,十分幸灾乐祸。
宁悦板起脸:“姜卓。”
照片里,楚誉跟陆伊莱坐在一块,对面是一位脸色苍白的阿姨。
但都跟她无关。
“姜卓,有些事你可能误会了。”宁悦解释,“楚誉不是我的男朋友,更不会是你姐夫。”
姜卓明显一怔:“分了?”语气却有些怪异。
她坦白:“从来就不是。”
一五一十告诉他原委,电话那头始终沉默着,安静得让她也渐渐冷静下来。
“姜卓,与楚誉无关,不必去跟他。”她以为是弟弟为了打击报复自己,特意去跟踪的人。
没想到,姜卓忽然冷笑,“有意思吗?骗我有意思吗?”
他像是压抑许久后的爆发,又像是受了伤的孩子,大声质问。
宁悦出乎意料的平静,她静静的等他发泄完,然后,很平淡的问他:“姜卓,这么多年,其实我也很想问问你,有意思吗?”
她成为了一名心理咨询师,很多人接受她的咨询,重新进入平静的生活,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无法成为最好的心理咨询师。她可以辅导任何其他人,唯独对自己、对姜卓,她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分析。
她不够勇敢,没有勇气去面对多年前的那场意外。
“姜卓,那场意外……”宁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
回应她的只是一串“嘟嘟嘟”的忙音,没等她说完,姜卓直接挂了电话。
宁悦握着手机,走到玻璃柜前,柜子的第二层摆着一个浅蓝色的礼盒。她拉开柜门,拿出这个并不起眼的礼盒。
手机被她随手放在柜子上,她腾出的右手打开礼盒,深蓝色的溜溜球映入眼帘。
存放了近20年的溜溜球早已破损,面上全是划痕,连颜色都变浅了许多。
儿时的记忆一下子涌入大脑。
宁悦摩挲着溜溜球,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眼前依旧是被阳光洒满的办公室。
她小心翼翼的将溜溜球装回盒子,放回原处。
作者有话要说:楚律师:郁闷,好不容易换来的咨询!
宁悦:正合我意~
沫子:论成为撒谎精的后果……
第七章
宁悦回到家,家里只有姜卓在。
宁家的房子在老城区,三室两厅没有电梯。自从小时候姜卓过来后,原本的书房被改良了一下,变成第三个卧房。宁悦主动搬到书房,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他。
“在忙?”
姜卓头也没抬,当作没听到。
宁悦放好包,瞅了眼在餐桌上奋笔疾书的弟弟。客厅里开了一盏吊灯,灯光下,姜卓的侧脸线条特别柔和。他抿着唇,目光专注的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时而翻阅手边的资料,时而握着笔,低头书写。
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看来,这就是他说的课题和报告。
“老师,我觉得这个数据不对。”宁悦从房间出来,听到姜卓在打电话。他语调平缓,态度谦和。
在老师同学眼中,他一直都是学霸,是乖学生。
宁悦坐到客厅的沙发,余光里都是凝神翻阅资料的弟弟。
假如没有那场意外,他们一定还是最好的姐弟。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此生永远活在黑暗中。
爸妈发消息说不回家吃饭,宁悦走到姜卓身边,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姜卓终于停下来,凉凉的眼风扫过,“你做?”招牌式嘲讽的语气。
她笑容凝滞,沉默半晌,“可以,我做。”
“得了吧!你做的饭能吃?”姜卓继续打字,忽然改口,“我要吃火锅,康城那家。”
宁悦说“好”,他又补上一句,“两个小时内别烦我。”
她仍旧好脾气的应下了,而后,她拿着手机,出门打包火锅。
“康城豆捞”离她家挺远,打车过去也要近二十分钟。刚下车,她就看到店门口早已排起了队。
占据了商场正对门极佳地理位置的火锅店,仿造古镇复古小楼的装修,夜幕下,门口两只大红灯笼高高挂着,照亮了牌匾上“康城豆捞”四个大字。
这是宁悦和家人们都喜欢吃的一家火锅店,没有火,电磁炉的锅底,每次都能吃得酣畅淋漓。只不过,这里的两个老板做事风格比较特别,担心外卖有外送时间限制,有损排队客人的利益,哪怕生意再火爆,都不提供外卖服务,只能客人亲自到场,取号排队才能打包外带。
她进门取号,排在她前边外带的有15桌,算上等位和回家打车,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
跟姜卓算的两个小时差不了多少。
服务生带她坐到等位的区域,位置恰好半对着雕着水莲的檀木大门。她坐下不久,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取号排队,生意确实很好。
“您可以先点菜。”服务生用上海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