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被冤枉的宋某赶紧把人叫停。
“准未婚妻心仪小白脸,让你家那位联手欺负我,你一来,她就是真自由了——你不知道她爸多怵钟邵奇,”宋致宁捏了捏鼻梁,轻声咕哝,“今年真是犯太岁,到底是谁想的这鬼主意,又卖钟邵奇人情又搅黄我……算了,别让我知道,我铁定掐死他。”
陈昭:?
飞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细节之后,某个名字在她脑海里缓缓浮现。
貌似是,现在还不知道命还留着呢没……那位洛大明星。
不过。
她还是有点懵:“你们说到哪跟哪去了,钟生……”
人现在还在纽约呢,怎么又到这里来背黑锅了?
她刚要摆实际讲道理,气势汹汹地反驳两句,便见卓瑶甜甜蜜蜜又嗔怪地撞了撞新郎肩膀,两人手牵着手往外走,连带着背过身、冲她摆摆手的宋致宁,放下话筒的主持人,一群认不出来的陌生宾客——
都走了。
陈昭更傻眼了。
自己有这么大杀伤力吗?
一眨眼间,人都走得干干净净,跟排练过似的,只剩下刚才,被主持人巧妙挡得严实的某位,蓦地伸手,扣住她刚要挥起的手腕。
“……?”
她回过头。
四周,亦霎时间灯光俱黯。
投影巨幕缓缓自台后落下。
仪器微弱灯光亮起,光束投映,画面鲜活。
她下意识转过目光、愣愣看着那幕布。
上头,先是一只很眼熟很眼熟的布偶娃娃。
布偶娃娃走着路,逐步变成动画,猛地一跳,蹦进了更眼熟的地方——上海,耀中国际学校,那面她翻了无数次的围墙。
小娃娃在墙角,仰着头,视角一动不动地对准围墙那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好半天,一阵轻响,一个漂亮的女娃娃“爬”上了墙,绣得弯弯的嘴角,时时刻刻,都好像在冲着这头笑。
一行刀头燕尾的楷体字,默默浮现于画面下方。
他写:【你在等我的时候,我也在等着你。】
哭还是笑都没来得及,她只是捂着嘴,看那小人又飞也似地“跑”起来。
跑啊跑,跑到了爷爷的老屋,在那里,有栩栩如生的“爷爷”,有早已经离开人世的老狗“大黄”,他们被留在动画里,看见小人的到来,开心地围上前来。
男娃娃在,女娃娃也在,围在陈旧的餐桌边,他们吃了一顿热闹的团圆饭。
好半天,爷爷忽然“笑了”,头上浮现一圈气泡,怪可爱的字体:小钟啊,以后我把昭昭交给你,好不啦?
男娃娃红了脸,很乖很乖,一直点着头。
“好啊。”
这次,浮现在画面下方的笔锋很温柔:【很奇怪,我看见你,想到的总是这样的画面: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但我们总在一起。】
【我答应过你,也答应过爷爷的事,可不可以不要让我食言?】
投影的光映在脸上,陈昭死死抿着嘴唇,比哭还难看的笑,又呆又笨的,不住擦着眼泪。
她看着坐在那餐桌边的小人忽然顿了顿,四周的人与景物都开始褪色,终于,只剩下垂下嘴角的男娃娃,眼前,是一张突然出现的电脑桌。
它很快俯下身来,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敲敲打打,一直重复着这动作,好像永远也不会累。
那电脑屏幕上,唯有几行字迹清晰。
【我写了很多封信,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有过这样一个女孩。她拥抱过,比最冷的冬天还要荒芜的,我的人生。】
他只允许一个人在那里安家的,他的人生。
电脑消失了。
而布偶小人扭过头,四处望望,飞快地,又跑到了一座山脚下。
很高很高的山,看不到顶端。
而他开始往上爬。
遇见过落石飞雪,也遇见过猛兽围攻,可至少,还是在努力往上走,一步一个脚印,越来越艰难,越来越坚定。
过了很久很久,终于爬到了最顶峰,环顾四望,小人却皱起了眉头。
不再犹豫,他扭过头,竟然往回走,往下走,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陈昭知道他在找什么。
在找,同样也拼了命在往上走的女孩。
他们在山腰重逢,一个看似从容却曾经头破血流,一个看似狼狈却始终、始终在不曾知晓的地方,有人为她披荆斩棘,无所不能。
而他指一指山巅,说“我曾经上去过,我们再上去。”
“我带路,你跟着,我们一去上去好不好?”
可山巅上有什么呢?
女孩也曾经疑惑过,但她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牵着他的手,只是跟着,一直往上走,往上走。
要走到最高峰,看看站在他的位置,究竟能看到什么。
一览无余的山峰如缀吗?生来被人高看一等的沉沉重压吗?
他带着她,一一从那路过,走到终点。
他们在终点双手交握。
女孩的视野里,这才看到:原来他期待的终点,只是一个漂亮的小木屋。
有热腾腾的菜肴正出炉,有暖呼呼的壁炉可以围坐,只差一个迟迟来归,但终究没有缺席的,唯一的女主人。
画面逐渐暗淡下去。
最后的几行字,映在其间,亦淡淡散去。
【我不喜欢“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我喜欢,“人生漫长,苦乐同歌”。】
【而这份喜欢,从认识你开始,希望在人生终点时,也可以跟你说,“我还是很喜欢这生活,和爱你一样”。】
说得很美。
可笨了很多年的陈昭姑娘,只是在这当口,很没仪态地蹲下身,“哇”一声——真的是“哇”一声,嚎啕大哭。
她用手背擦眼泪,也用手心擦鼻涕,哭得狼狈极了,一边也没有幻想里公主般的从容。
而她的钟先生蹲下身来。
她看见她穿着那天,在爷爷留给她的那个木盒里,那件依旧崭新的中山装。
针脚改了些,变得更适合他的尺码,或许还有些束手束脚,但是,那个不会穿中山装的、好像永远和她生活搭不上边的男孩,从钟同学,到钟先生,终归也好像一直一直,都在陪伴着她的所有喜好习惯。
她哭的更厉害。
一边哭,一边说:“我想哭的更、更好看一点的,我没想过是今天、我,我本来想要,我想要不这么,每次都,呜,我可不可以,申请,下一次?我下一次,不哭这么惨,呜,呜……”
“如果对象一直是我的话,可以有很多下一次。”
他单膝跪地。
求婚的戒指,形状却很奇怪,是个可以开合调整的钻石戒指,指环做成钥匙环的模样——还真就是个钥匙环,底下挂着三片钥匙。
陈昭认识其中两个。
第一个,是爷爷的老屋大门钥匙;
第二个,是自己买的那个小房子。
第三个……
钟邵奇伸手,擦了擦她眼泪,“我买了爷爷家那块地,买了静安区那座大厦整个单位,还有,上次你说,圣安德鲁斯庄园那个地方很漂亮,所以,我在那买了一栋比你那天见过更好看的房子。”
他说,“家是什么样,大还是小,新还是旧,无所谓,如果钟太太喜欢,那里都能成为家。”
她破涕为笑:“哪有这样的戒指?你应该叫它‘史上最贵的钥匙环’。”
“那你愿不愿意戴上‘史上最贵的钥匙环’,做我的合法妻子,我们孩子的唯一的妈妈,做……钟太太?”
陈昭蹲下身。
孩子气地与他平齐视线,取下他手里那“戒指”。
戴在手上,尺寸正好。
还不忘冲他晃了晃。
“你说呢,钟先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陈·疯狂暗示·昭:“钟生,你觉不觉得好像少了句什么?很肉麻那种?直白点那种?”
钟·心知肚明·邵奇:“摸摸你那个小包里,看是不是多了点什么。”
陈昭摸了摸。
除了一堆零钱以外,似乎……还多了一张卡。
说好了是一生一世,兜兜转转,还是在她手里,圆满了这一生一世。
真是个固执的人。
她摸摸鼻尖,笑了。
第63章番外二致宁(上)
2021年。
对宋致宁来说,依旧是平平无奇、纵情声马的一年。
恒成一天不倒,他的股份产权地权不动产就持续升值。
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和一个时时刻刻想着给自己多挣点家产的老妈,所谓坐等山空,大概也不过如此。
是故,总的来说,除了他这两三年一直有些失眠,彻夜彻夜地睡不着觉且辗转反侧这点小问题以外,说爽,实在是没几个有他过得爽。
偶尔喝点酒,他倒也不吝啬和狐朋狗友笑两句这老毛病,说是年纪上来了、年岁不饶人。
但真到了半夜——哪怕和艳色无双的各色美人恩爱缠绵过后,依旧睡不着觉的时候,心情就从调侃,相当顺遂地调整到了:真他妈的,有钱买不来个好觉,老子活得真没劲。
他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很快,烟瘾上来,便毫不犹豫放着怀里的小明星不要,掀起被子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