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
“可是这样不好,会引起误会。”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那么聪明,岂会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他沉默一两秒,轻轻嗯了声以示回应,可是依然没有把她放下来。
直到他静静地抱着她走了一段路,他开口问她:“如磐,你说还想继续指导娜塔莎,是真的吗?”
她不是个遮掩的人,既然他问,她老实地嗯了声。
“那便去吧。静养也不等于关在病房里什么都不做,我会替你向费恩医生说情。教练团队也不要解散,继续以你为核心主导。如果不远的将来你身体痊愈回到中国,团队也可以带过去,接着为你服务。”
听着他倾力支持的言语,不知道为什么,沈如磐的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可是她尚未厘清楚这些念头,他又平静地开口。
“第一次见面你告诉我,每个人都有必须要走的路,而你想走的路,是豁出去东山再起。我一直不确定东山再起的意义,总以为是重回巅峰,今天我才体会到,东山再起也可以是一场比赛接一场比赛地熬,一个分数接一个分数地追,不改初心,砥砺前行。”
他顿了一顿,垂眸凝视她,清澈的眸子里闪动着柔情:“我想陪着你,让你在这条路上尽量走得容易一些,不要太辛苦。”
沈如磐愣了两秒,本能地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萧与时,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陪着你。”
这回绝对没有听错。沈如磐震惊了,亦是不容分说从他怀里挣脱下来。
看着他俊朗好看的面容,她心里涌上难言的滋味,说话也不由自主流露出委屈:“萧与时,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可以对我说……”
“我喜欢的人是你。”
沈如磐原本要说的话一下子卡住,认知也跟着被颠覆。
她患得患失这么久,从来没有想过萧与时喜欢的人是她。怎么可能呢?那个年轻漂亮又有才华的女生,那个得到他的倾慕却又对他若即若离的人——是她吗?!
“怎么可能,你我,我们……”脑子完全乱了,她的脸也腾地红了,难以置信喃喃反问,“怎么可能呢,你喜欢我?”
萧与时没有重复,目光静静凝视着她她,“如磐,你感觉不到吗?”他以为这次突然回来,她再迟钝也应该已经感觉到。
她差点张口否认,但是话到嘴边,仔细想想近来发生的事,好像也是有迹可循。
那个把厨子司机一锅端全借给她的他,在裁判不公的时刻替她解围的他,以及放弃重要的奖章从国外赶回来陪伴她的他……
一切种种,仿佛他的确很喜欢她。
那他为什么说喜欢另一人?难道是想探知她对他有没有感情?
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期,沈如磐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她难为情地咬住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她是一个不太露怯的人。此刻白皙的脸颊透着一层薄薄的绯红,睫毛颤动垂着眼帘不敢看人的样子,会让任何一个喜欢她的男人的心都跟着柔软起来。
萧与时的视线在她的唇上流连,见那两片唇羞羞怯怯地咬着,沾着水润光泽,犹如花儿娇嫩欲滴待人采撷。他目光一软,情难自禁伸手抚上她的下巴,轻轻一抬,使得她抬眼和他对望。
他开口,声音含蓄,夹杂着温润的质感:“如果感觉不到,现在再重新体会,好吗?”
他说完低下脸,唇挨过来。
她一讶,本能地想往后退。
但身后是他搂着她的手臂,身前是他的胸膛,下巴又被他稳稳地抬着,她连回避的空间都没有,只能头脑空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不期而至的吻。
没有浪漫的告白。
没有多余的陈述。
世界只剩下他和她的存在。
第34章 惊喜不惊喜
“知道为什么亲吻的时候要闭着双眼?”
“因为他们彼此都太闪耀。”
沈如磐承受亲吻时, 脑海里想到了这首格言诗。
她不知道格言诗的真伪, 也不知道所述内容究竟对不对, 但在这一瞬, 萧与时周身散发的魅力就像夜空闪耀的星辰, 她无法直视他的面容, 无所适从地闭上眼。
第一印象那么高冷的男人,嘴唇竟然暖如细腻丝滑的牛奶,柔柔地含着她的唇。原以为他只是浅尝辄止轻轻吻一下就会离开, 但他的吻就像杏花春雨, 延绵柔和,温柔的气息久久不散。
是一会儿还是许久?时间的度量已经分不清楚。
从昨天到今夜, 发生的种种犹如一个连着一个的梦, 她的低落、悲伤、惊讶、振奋、快乐,层层累积起来, 都不及现在被他揽入怀中亲吻时的头脑空白。她也怀疑自己是否置身在另一个梦,但唇瓣间还有着他吻过的热度和湿润, 都是毋庸置疑的真实。
不久前他在庆功宴上替她挡酒, 她那时不知酒的滋味,现在醇醇的酒香伴随着吮吸、辗转、厮磨等等细小的动作清晰地传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热了, 对于外界的感知也渐渐封闭起来,忘记身份, 忘记地点, 忘记人来人往的喧闹, 只记得耳畔回响的、珍贵难得的一句话——
“我喜欢的人是你。”
良久,温热的唇瓣缓缓离开她的唇,他低垂着头,目光柔软凝视着她。
她有些腿软站不住,脑袋抵着他的肩膀,呼吸急促。
见她被他所累的样子,萧与时搂住她,让她安全地依靠在怀里。
“如磐,我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他不是个话多的人,却在此刻不惜字句将心意说清楚,“我本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等到你意识到我和其他人的不同,必然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但我逐渐发现,感情适合表达,不适合等。我不想尚未等到你,你已经奔着你的远大前程,离我远去。”
温暖的怀抱,动听的言语,很容易让人沉沦其中。沈如磐平复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勇气仰起脸看向他。
清隽的容颜,俊朗的眉目,无一不散发着让人炫目的美好感。尤其是他的眼睛,眸色一向沉静透彻,却在对她倾诉感情的这一刻不再清淡,流动着脉脉温情,犹如春山暖日和风。
这么卓然出众的男人,似乎只要她点头,他立刻就属于她。
答应吗?前路漫漫,她一个人支撑太久身心俱累,有个依靠也是极好的。
可是她怎么能够把自己要承担的人生责任绑到他的身上。绑在他身上后,他会幸福吗?
如果她是现役运动员也就罢了,忍一忍365天里300多天的闭关训练,剩下的日子总能和心爱的男人聚一聚。然而她现在连身体健康都没办法保证,万一骨赘复发,检查、化疗、手术随之而来没完没了,她和他难道要在医院里度过每一个约会的日子?
她不想这样。
只是搭档关系,她都没有理由让陆楠一等再等;若是恋人关系,她如何舍得让萧与时一天天陪着煎熬?一段关系能够持续的前提,都不应该要求对方无止尽的配合和隐忍啊。
这份感情,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一想到这里,沈如磐心中所有的憧憬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五味杂陈——她犯了个大错。她不该喜欢萧与时,而后又得到他的喜欢。
被他吻过的热度在漫漫消褪,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意志也在逐渐恢复理性。沈如磐压制住内心的百端交集,嘴角颤了颤,尽量镇定地开口:“萧与时,能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可是很抱歉,我对你没有同样深刻的感情。”
她的脸上薄红未褪,说出口的话却是拒绝,萧与时感到意外。
她不喜欢他?
然而她刚才没有讨厌他的触碰……萧与时反道:“你拒绝,是因为顾虑你的身体吗?”
她摇了摇头:“不是。确切说,我一直把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事情上,病痛、复健、花样滑冰、赛场,从未分心想过感情。我很欣赏你,也喜欢你,但是这些欣赏和欣赏仅仅出于朋友立场,不代表我想要和你展恋人的关系。”
她一口气将话全部说完,怕自己稍作停顿就会露出破绽。
然而她心里是难过的,她垂下头,不忍看他的表情,往后退一直退开他的怀抱:“刚刚的吻就当没有发生过,刚刚的对话也当没有发生过,我们冷静一段时间,然后……”
“如磐,你抬头看看我。”萧与时打断。
她噤声一阵子,抬起视线直视他。
他是个得体的男人,被拒绝的过程中没有任何言语纠缠,反倒是她絮絮说个不停。现在她停顿,他也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凝望着她。
她却从这一刻没有声音的对视里,感受到他目光里的闪动,那里面蕴含着没有机会对她说出口的爱,以及他和她未来生活的共同安排。
沈如磐觉得自己的心更加难过了,喉咙一哽,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摇摆。
于是她急急开口:“萧与时,我不是脆弱的女人,我不需要陪伴,我想走的路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就像现在我光着脚,你出于保护的心态想要保护我,我其实不想麻烦任何人,因为我自己撑一撑,总能撑到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