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禅叫:“爸爸。”
一如之前。
白松原本觉着这孩子无辜——虽说是吴昙背叛了他生下来的。可思禅一直乖乖巧巧的,什么都不懂。当时初知道消息的时候,他难免会迁怒于这个“女儿”,这是妻子背叛他的证据。
再加上姜蓉的煽风点火,白松也愈发对她不喜。
只是冷静下来之后,白松又觉着她可怜——这么一个孩子,母亲去的早,生父又不明。到底是从小照顾到大,承她叫了那么多声爸爸,怎么可能一点儿感情也没有。
……可他还是受不了姜蓉吵闹,暂时遗弃了她。
如今白思禅好端端地做着好太太,白松心里又是欣慰,又有些惶恐。
欣慰的是她终于有人照顾,惶恐的是白思禅会不会记恨他,让何生楝报复。
但并没有。
白思禅说:“爸爸,您过生日的时候,我没去,是怕您心里不高兴。”
最主要的是担心姜蓉因此和白松闹的不愉快。
白松翁动嘴唇:“爸爸不看重那个。”
“您的生日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当时走的急,忘记和您说了,”白思禅柔和地笑,“就在我房间里的书架第二层,您去拿就行。”
白松还想说些什么,但何生楝拉住了白思禅,低下头来,问:“你不是想去听裂缝的歌吗?今日杜叔邀请了他们过来,现在快开始了,要不要去看?”
裂缝是近几年新兴的一个乐队,白思禅十分喜欢。
白松笑:“思禅,你过去就行,咱们改天再聊啊。”
语气温和。
白思禅犹豫了一下,跟着何生楝离开了。
走出几步回头,白松还在看着她,脸上满满的失落。
杜鹤这次过生日,办的也是隆重无比,遍请名流。露台上的舞台也早已搭建好,乐队成员今日都到齐了。
两人刚进去的时候,已经在唱第一首歌了。
白思禅激动地拉着何生楝的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耶。”
何生楝说:“要是你喜欢,下次——”
“算了算了,”白思禅连连摇头,眼睛干净透彻,“我还是更适合做一个粉丝,远远地看着他们就好啦。我只是喜欢他们的作品,没必要去掺和太多他们的生活。”
小姑娘倒还挺理智的。
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好多。
何生楝摸摸她的脑袋,手感不错,又摸了把:“那等下你要不要以粉丝的身份和他们聊一聊?”
这个诱惑实在太过强大,白思禅猛点头。
乐队一共唱了七首歌,在这里听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是抱着交际的念头过来的,对明星什么的不感兴趣。现在在这里听歌的,基本上都是些年纪轻的少年少女们。
待到乐队成员鞠躬离开的时候,何生楝拉着白思禅的手腕,走了过去。
主唱认得何生楝,立刻停下脚步,微笑着说:“何先生。”
何生楝将突然害羞的白思禅拉到自己身前,推给他们看:“我的太太是你们的粉丝,可以给她一个表达心意的机会吗?”
乐队的几个成员都乐了,吉他手笑的最厉害,前仰后合。
这何先生的太太娇娇小小的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竟然还是他们的粉丝。
主唱说:“当然可以。”
白思禅期期艾艾地开口:“请问可以和我合张影吗?我可以请你们多签几个名字吗?”
吉他手调侃她:“只要不是让我们签满一整个本子就好。”
白思禅从手袋里拿出了笔和小小的签名本——配的手包太小,根本放不下这么多东西。她看着几个人在上面签下名字,幸福的几乎要冒泡泡。
除了“谢谢”之外,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听完歌,乐队成员是真的要离开了,白思禅瞧着他们去了后台,也不跟过去了。
看了看腕上的时间,差不多了。
何生楝不动声色地问白思禅:“杜先生的女儿今天也来了,你想不想去见她?”
白思禅惊异地开口:“杜先生找到他女儿了?”
“嗯,”何生楝柔声开口,“但她心里面有些抵触,不想认自己的父亲,你要不要去劝一下?”
白思禅摇摇头:“这我也不好劝啊。”
她一个外人,也不懂当年情况如何,怎么能够去劝呢?
何生楝的手搭在她肩膀上:“你先跟我去看一看。”
杜鹤在二楼的书房里与两人见了面。
他坐在沙发上,脸上是白思禅从未见过的怅然。
也是这样,白思禅才意识到,眼前的人,真的已经是上了年纪。
白松指了指后面虚掩的一扇门,声音很低:“她就在那里。”
那扇门没有关紧,只能瞧见里面干干净净的毛毯,是纯净的白色,长长的毛。
白思禅猜测,杜先生的女儿,必定是个小公主模样的姑娘。
杜鹤请两人坐下,目光落在了白思禅身上,沉沉开口:“我当年离开她母亲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怀有身孕。”
这是……要把前因后果讲给她听吗?
白思禅想了想,也是,可能杜鹤想要借此说服她,让她去劝劝杜家的千金。
只是她贸然听到别人隐私,还是有些不舒服。
白思禅调整了坐姿。
杜鹤继续说:“后来她托人给我捎了个消息,说她生了个女儿;将来自己有什么不测,请求他能帮则帮一把。”
他隐瞒了些细节没说——
当时小昙是去见了老四,请老四告诉他;但那时候杜鹤已经和老四决裂,离国。小昙并不知道,对杜鹤心生怨恨的老四没有将这一消息及时传达给他。
不然,杜鹤也不会在国外逗留那么长时间。
老四手上的脏东西越沾越多,早就回不了头。他入狱后,杜鹤看过他一次,大约是人之将死,老四告诉杜鹤,他还有个女儿。
但杜鹤知道的太晚了,人事变迁,只凭一个昵称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前不久,杜鹤终于打听到了女儿的下落,她过的并不太好,杜鹤想要接她回来,重新认在自己名下。
听完这些,白思禅有些犹豫。
偏听则暗。
只靠杜鹤这么说,她还是不明白当年真相。从杜鹤角度来看,他坚定地寻找了母女那么多年;但对那对不知情的母女来讲,是长达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不相见,断了联系。
可杜鹤已经将此事托付给她,她总该去试一试。
白思禅说:“那我去劝劝吧,不保证能劝成功啊。”
她迈步走向了那扇小门,推开。
里面并没有人。
白思禅愣住了。
只有一盆凋谢的昙花,还有一张照片。
白思禅拿起来看。
那照片上面,熟悉的脸庞对着她微笑。
那是她的母亲,吴昙啊。
第32章 急迫
白思禅将照片放回桌子上, 死死地看着它, 如同看着一个恶魔。
她刚刚……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释放出了不该释放的东西。
何生楝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轻声问:“要不要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白思禅低着头, 将那照片反扣在桌上:“我想回家。”
何生楝摸摸她的脸颊,声音温和, 仿佛怕惊着了她:“好。”
走出门的时候, 杜鹤依旧坐在沙发上, 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一动不动,宛若一个雕像。
听到了动静, 他才转过脸来,手指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手指一抖,烟掉落在了地毯上。
杜鹤也不去拾捡,只看着缩在何生楝怀抱里的白思禅, 声音苦涩:“她没有同意吗?”
“可能需要好好地想一想,”白思禅没有看他,缩在何生楝怀抱中,声音细细, “祝您生日快乐, 杜叔叔。”
礼貌彬彬,并没有亲昵感。
何生楝回头看了他一眼, 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要逼她太紧。
这是两人从一开始就达成的共识。
杜鹤想要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声音晦涩:“回去的路上小心。”
上了车,白思禅抱着何生楝,宛如孤海中抱着一根浮木。
树袋熊一样,何生楝就是她可以依靠的大树。
她茫然且无助,只重复着一句话:“怎么会这样啊。”
这也……太荒谬了。
何生楝揽着她,问:“你怎么想?”
白思禅很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特别乱,浆糊一样。不想再想了,真的好累,一想就头疼。”
何生楝伸手,给她揉着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手指温热。
白思禅哼唧了两声,把脸搁在何生楝的胸膛上,声音闷闷的,才想起来一件事:“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何生楝十分坦然:“其实也就比你早那么一丢丢。”
白思禅沉默了一阵:“怎么会在这时候告诉我?”
“我和杜叔一致认为,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至于认不认,全看她自己。
何生楝不会强迫她。
白思禅抱着他,蹭了蹭,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欢快些:“我不想再聊这件事了,换一个话题吧。你去港城的话,给我多带些零食回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