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一起来的还有沈长安的妈妈沈淑芬。
黄爸五十出头,两鬓角微有灰发,脸上皱纹不似同龄人那般沟壑纵横,看起来是个很和善的人。
黄妈看起来温柔贤淑,举止优雅,两口子手握着手,不停朝着手术室里张望。
沈淑芬年纪大些,是个富态的婆子,她肥肥的胖手挎着手袋,另一手罩在眉上,脸凑到手术室的玻璃窗边,可惜,什么都瞧不着。
她回头对黄爸黄妈道:“咱这闺女到底怎么了?”
接到电话的是黄爸,他一听说女儿有事立刻赶了来压根儿没多问,刚才签字的单子,也只是确认输血的单子。
黄妈焦急的抓着黄爸的手道:“老黄啊,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萱萱公司领导,你打电话问问!”
黄爸蹙眉道:“人家领导怎么可能知道?”
沈淑芬道:“那可未必,说不定这祸事跟她领导有关系!”
黄爸和黄妈看了沈淑芬一眼,又对视一眼,双双抿唇不再说话。
沈淑芬在等候区渡着步子,不知想起什么,摸出手机发信息。
发完信息,又跟黄爸黄妈说话。
她道:“萱萱这孩子到底怎么了?这手术都一个多小时了,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吧?”
黄爸蹙眉道:“芬姐啊,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咱女儿在手术室,你怎么也得望着点好啊!”
黄妈没看沈淑芬,自己扶着黄爸,偷偷抹起眼泪来。
沈淑芬干笑两声道:“我这不是慌则生乱吗!我也是关心咱们萱萱的!”
这厢话音刚落,一个小护士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又是需要手术签字的。
黄爸拉着小护士问:“我女儿怎么了?是车祸吗?严重吗?”
小护士看了他一眼,满眼略带不悦:“你是家属吗?”
黄爸忙不迭的点头:“是,是,我是她爸爸。”
是亲爸吗?自己女儿什么情况进的手术室都不知道?
小护士冷冷道:“你女儿宫外孕流产大出血,现在紧急手术需要切除一边输卵管,需要家属签字确认。”
小护士的话说完黄爸脸色瞬间惨白,他还想多问两句什么,黄妈两眼一闭,整个人软踏踏的倒了下去。
黄爸慌忙伸手去扶:“雪梅!雪梅!”
连呼了几声,黄妈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小护士道:“赶快去签字,可别耽误了手术!”
黄爸将黄妈扶到过道的椅子上,面色痛苦的看向沈淑芬道:“芬姐,麻烦——”
“为什么要切除输卵管?”黄爸的话没说完,愣了半晌的沈淑芬忽然双手去抓那小护士,怒道:“切了输卵管还怎么受孕?”
小护士道:“本来不用切除的,可因为外力因素造成胚胎破裂——哦,也就是流产,不得不切。”
沈淑芬急道:“不能切!”
小护士皱眉:“你是病人家属吗?”
沈淑芬道:“我是她未来婆婆!我说不能切就是不能切!”
看着这一幕的黄爸爸气坏了,冲小护士道:“她不是家属!我就去签字!”
说罢,也不要沈淑芬帮忙了,安顿好黄妈起身准备去签字,谁知那沈淑芬忽的冲过来,一把抱住黄爸:“你不能去!不能签字!萱萱怎么能切除输卵管?切了我还怎么抱孙子!”
小护士在后面解释道:“只是切除一边输卵管,受孕概率降低不代表不能受孕。”
沈淑芬道:“怀孕本来就有几率,现在岂不是几率更低!反正不能切!”
黄爸气急,一把掀开沈淑芬道:“不可理喻!”
小护士冷眼看着这一切见黄爸去签字,便又转身进了手术室。
黄爸签完字回来,扶着黄爸,面色冷冷,却不再理会沈淑芬。
接到沈淑芬通知,沈长安急急赶来。
他走到黄爸跟前:“黄叔叔,萱萱她——您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萱萱。”
话音落,沈淑芬傻了眼,她忘记告诉儿子,黄萱是因为什么事情进的手术室!
黄爸抬头,眼中全是怒火,他道:“你还有脸说照顾好萱萱?”
沈长安摸不着头脑,看了看自己亲妈又看向黄爸,尴尬的笑了笑说:“黄叔,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是说?”
黄爸道:“滚!我们家萱萱不需要你!你也别出现在我们一家人的面前!”
沈淑芬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家长安很无辜的好不好?”
黄爸道:“无辜?无辜能让我女儿怀孕?”
沈长安听了这话一喜:“萱萱怀孕了?”
沈淑芬拉着沈长安到一边低声说了情况,沈长安也白了脸色,他道:“怎么会这样?”
沈淑芬努努嘴,意思说,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是黄爸乱跟人生气。
沈长安想去给黄爸道歉说好话,沈淑芬一把拉开自己儿子,偷偷道:“还认什么错扮什么矮?黄萱切了一边怀过孕流过产还切了一边输卵管,以后你的姿态尽管放的高高的,妈给你撑腰!”
沈长安将信将疑:“这事儿能这么办么?”
沈淑芬道:“怎么不能这么办?走,咱回家去!”
沈长安望了一眼满脸哀怒的黄爸黄妈,他虽然觉得自己母亲说得也不尽对,可眼下显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便跟着自己母亲回了家。
乔明月打完点滴,又睡了一觉,才醒来。
睁眼发现自己在医院,发现旁边守着关山,心中感动不已,瞧见他正对着电脑在忙什么便没打算打扰他。
本打算再躺一会儿,陡然想起,自己是和黄萱一起,她进了医院打点滴,那黄萱呢?
她伸手暗暗去摸自己放在床头的手机,仅是稍微一个小动作,就惊了关山。
关山合上电脑走到床边,道:“醒了?”
他脸上还带着愠怒。
乔明月暗叹倒霉,脸上却挂了个没脸没皮的笑:“醒了。”
关山伸手去捏她的脸:“你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吗?”
乔明月笑答:“有你在,怕什么?”
没遇到关山之前,乔明月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做什么都给自己留好后路,她害怕,她永远只有一个人。
这次全力以赴,大概率是相信黄萱,更多的是,她知道无论何时关山都会给她托底,不会让她摔进泥泞。
她道:“黄萱呢?”
关山垂了眸子,道:“情况不太好。”
乔明月只记得黄萱跟她说,特殊情况不能喝酒,未必后来还是喝酒了?
她道:“她也醉了?”
关山看着乔明月,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严肃的说道:“你先跟我保证,以后无论你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乔明月蹙了蹙眉:“你什么意思?”
关山不依不饶:“你先答应我。”
依照乔明月的个性,就算他有心站在她的身后,她也未必肯,他觉得很有必要把这些话说在前头。
乔明月吁了一口气道:“好,我答应你,无论什么事情,都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关山这才点头,把黄萱的事情说给她知道。
乔明月一听,整个人浑身发凉!
这才回味起,黄萱在洗手间说的那些话,根本不是说她特殊期间不能喝酒,是怀孕!
乔明月翻身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往外跑。
关山提脚去追,跑到门边折返回来拿了乔明月的鞋子才继续跟上去。
乔明月一边挥着眼泪一边喃喃道:“怎么就变成这样呢?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她陪我一起,我不应该喝醉……”
关山拉住她,将鞋子放在她的脚边,弯下腰去,让她的脚仔细钻进鞋子里,才重新站了起来。
关山道:“这不是你的错。”
乔明月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我不应该让她陪我一起,我不应该喝醉……都是我的错!”
关山满脸无奈,眼下乔明月肯定是不听劝的,关山只希望,乔明月见到黄萱,不会那样自责。
黄萱从手术室里出来,尚未转醒,陪着她的是黄爸黄妈。
关山只说是她的同事,没有表明身份,黄家夫妻还是千恩万谢的感谢乔明月和关山来看他们。
病床上的黄萱面色白的和床头的墙壁差不多,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虽然罪魁祸首不是乔明月,可乔明月一想到本该避免的事情因她而起,就自责不已。
看着双目紧闭的黄萱,乔明月刚收了的眼泪唰的一下就往下落,看乔明月哭,黄妈也开始抹眼泪。
黄爸脸上不好看,对乔明月说:“你不必自责,真正要怪,我们也该是去找那小子,把我们萱萱害成这个样子,连看都不看一眼。”
乔明月道:“这事儿怨我,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们想打我想骂我我都受着。”
黄爸抿了抿唇,不知想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关山,最终垂了头,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黄妈瞪了乔明月一眼道:“我们倒是想怨你,可怨你有什么用!再说,要不是发生这么个事情,我们也不会知道,原来那沈家母子居然是那样一等人!”
黄爸拉了黄妈一把,让她不要再说。
乔明月也没有全听进心里去,最后关山劝她,让黄萱好好将养,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