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那些橙子香蕉苹果画上鼻子眼睛,嘴里念叨,这个是我,这个是你。
就像五六岁的孩子在纸上画一家三口,说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是寄予了深厚感情的。
通话的时候说哪个水果好吃,也是双关的。
因为喜欢的不是水果,而是送我水果的你。
现在他们虽是老夫老妻,但姜郁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种说法,尤其是用那种油滑的腔调笑着说“都老夫老妻了,我跟你谁和谁哪”。
她觉得夫妻之间需要保持舒适的距离。
彼此了解,又彼此认新知。
男人总是想收回一些尊重和心力才会说出这种浑话。
女人从来不这么说。
好在席漠燃拿捏得当。
九月刚开了个头气温就降了,秋老虎叫唤了两声,出奇闷热,接着气温一下降了十几度,得穿长袖了。
春秋短,冬夏长,再过不了几天,又要换袄子了。
天气预报上,除了今天有太阳,明天后天大后天是连续三天的雨,这礼拜最后两天都是阴天。
姜郁叫席漠燃收完家里的残局,顺便把他们床上的四件套洗了晾了。
她歪在沙发上选家具。
席漠燃的意思呢,是等危险期过了,跟她去家具商场和木材市场瞧瞧,考察考察实物。
姜郁虽然没有洁癖,但也爱干净,自从上次看某些人像流民一样在商场安家以后嫌弃得不得了。
席漠燃故意逗她:“那网上的你看不见,还不是不知道内情,说不定被几百人坐过了呢。”
姜郁咬牙切齿叫他大名,叫完又崩溃。
还真有这个可能。
席漠燃给她出主意,看起来正儿八经的样子:“这样,你买床先买木头板儿,床垫买新的,塑封好的。桌子椅子你买没组装好的,送过来咱自己装。”
姜郁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没想到今后会花三倍精力搞设计,多收了六十几个快递。
床单被褥洗了没法午休,夫妻俩坐在床上玩拼图,拼图正面是五大洲七大洋,背面是用英文写的全球山脉介绍。
这是姜郁在英国交换的时候买的。
姜郁到英国以后,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最为痛苦的当属饮食习惯,英国人做饭喜欢用清水煮菜,实在难以下咽,她在那儿一年,是靠腌制的各种酱料拌饭活下来的。
去交换的那一年她大三,和席漠燃确立恋爱关系没多久,席漠燃刚参加工作,忙得晕头转向,初到新单位,人事都要重新熟悉。
区区一个中尉算什么官儿?
就是一新人,甭端架子摆谱儿。
部队是最讲实力的地方,不干出点儿成绩来,别说下头的人不服管,上头的人瞧不见你的锋芒,蛰伏个三年五载是常有的,更多的是以两年为期,压根留不下来。
席漠燃是个上进的小伙子,和所有人一样,精力有限,夹在事业和恋爱中间,左支右绌,有些为难。
姜郁见到他这个捉襟见肘的模样很识趣,打着商量说那我去申请交换好了。
席漠燃低声下气地说你别生气,我不是觉得刚跟你谈朋友可以随便分手,你别出国,我抽空来找你。
姜郁鼓起勇气说,要不我来找你吧,能见你吗?
席漠燃笑了笑,说,可以探亲。
席漠燃在军校的时候穿的是学员服,工作了穿的是正规的常服。
姜郁在他单位门口看到他,都被他帅傻了。
从小就跟当兵的打照面的人有一种情怀,或者说情结,按理说见多了会乏味,可她每每在路上看见像他这样穿着制服的男人都会频频回首,以至于走着走着就撞了树。
现在有一个这样的人站在她面前,还是她专属的,自然高兴。
席漠燃一眼看到她,一溜烟小跑过来,没急着往里面走。
门口站岗的盯着他,他也不好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给她擦擦满脸汗,问她怎么打着阳伞都晒黑了。
姜郁不吭气,盯着脚趾头看。
席漠燃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原本璞玉一样白嫩的脚丫上留着另一双鞋的印子,俨然是平时常穿的那双鞋留下的斑马纹。
为了来见他,她精心打扮,洗了头,化了装,穿了漂亮裙子,连鞋都是新的。
席漠燃心里头乐开了花,牵过她的手,走在迎光的那侧,给她挡太阳,把伞没能遮到的小腿也挡出一片阴影。
别的地方没法让她参观,席漠燃把她带到了自己宿舍,开了空调,给她端茶倒水。
恋爱谈了两个月,堪堪进展到拉手的地步,姜郁坐在那儿紧张,也不知道为什么紧张,就是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她进来也不乱动他东西,怯生生地张望,固然觉得冒昧,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我能摸一下你的肩章吗?
席漠燃穿着这身衣裳,全身都是荷尔蒙,跟她挨得极近,说摸吧。
姜郁如愿摸到了他的肩章,可觉得这肩章仿佛有温度似的,灼得她烫到了指尖,脸和耳朵红透了。
她跳开一步,又怕他看出破绽,抬头又问,我能摸摸你的帽徽吗?
席漠燃一笑,说可以啊,脱下大檐帽,奉到她面前。
姜郁就像沐浴圣光一样,宛如接受了一场洗礼。
席漠燃看着她的模样眼底带笑,说,你来一趟不容易,与其火急火燎赶门禁,不如在招待所住一宿。
姜郁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开了她成长历史上夜不归宿的先例。
就是那一夜,她跟席漠燃同床共枕,席漠燃把她抵在墙上深吻。
只是一个深吻,传统如她觉得节奏太快,被席漠燃吓跑了。
跑了,跑到天涯海角,跑到大洋彼岸,跑到距他万里之遥的英国冷静去了。
后来每次想到这件事,席漠燃都不敢得寸进尺,于是进度被拉成了一部纪录片。
俩人为了拼好这副拼图,折腾了一中午,就在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派出所打来电话,说翻他们家窗户的人抓到了。
第40章 第四十章
这个案破得十分荒唐,荒唐中还带着点儿玄妙。
大家忙前忙后找证据,几百个屏幕同框看录像,请办案能手协查,分析推理做了一大堆,嫌疑人还没锁定,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案子破了。
怎么破的呢?
这个罪犯奉命刺杀戚澜珊,不料戚澜珊已经成了诱他上钩的饵,被守株待兔的刑警逮了个正着。
他持枪射伤了好几个警察,但敌不过警方人多势众,那些战士又是精锐中的精锐,不但功夫了得,壁垒也坚不可摧。
在警方围追堵截之下,他只好缴械就范。
警方连夜提审绑架戚澜珊的那几个孙子。
几个人为求自保,互相攀咬,攀咬过后一致将他供了出来。
他冷笑连连,供认不讳,很快就画押了。
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
他承认罪行后轻狂一笑,得意地问:你们以为抓到我就万事大吉了吗?还是以为穿上这身警服就能得到政府保护?你们还有你们的妻儿老小都得死。
审问他的警察大义凛然地说:我们拿枪,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保护群众,如果当警察是为了让政府保护,这个警察不当也罢。
他不屑一顾,只问能给根烟抽吗?
警察示意同事成全他。
这根烟递过去,他只吸了一口就死在了两人的眼皮底下。
那个小同志是去年才从警校毕业的,遇到这个场面都吓蒙了,说他什么也没干啊。
尸体送去给法医解剖,尸检报告显示死因是氰/酸/钾中毒。
他们又把那包烟拿去化验,结果在那一整包烟的滤嘴上都查出了氰/酸/钾。
小同志吓得一个屁股墩儿坐地上。
想想真是后怕。
队伍里混进了内鬼。
对方为了杀人灭口可真是不择手段。
为引蛇出洞,警方费尽气力,可是无果。
内鬼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才是他们要查的大案。
上头高度重视,成立了秘密调查组,以戚澜珊提供的那支录音笔为线索,确定了目标,下了逮捕令,等抓来涉案的人一审,发现这些人也不知情。
线索中断,这就成了一桩悬案。
小案子结了,漠燃去警局签字,他好奇心重,多问了一句,警察说无可奉告。
他们同事之间隔空喊话,席漠燃趁他不留神,瞥到了文字资料,上面有一张罪犯的照片。
他瞧着觉得眼熟。
这不是之前他执行任务遇到的对手吗?
当时这厮掩护主子逃跑,抱着两挺机枪疯狂扫射,一通火力压制。
上峰为了避免人员伤亡,通过无线电命令他们从两翼包抄,不要正面作战。
这厮在两侧山坡上埋了地雷,又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弃车游走了。
那片水域全是水蛭,他一个猛子扎进去没影了,队员要追被队长拦了下来,开了架直升机来,往水里撒网,捞了半天都没捞上来,任务失败。
过了三年他一直耿耿于怀,他也不怕人家怪他偷看了,给他们提供线索,这个罪犯背后是一个军火贩子,非法组织,在边境猖獗很多年了,这次在内陆作祟肯定有大动作,相关卷宗他们内部调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