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受传闻影响,她觉得陆司南这样的男人肯定是有些手腕的,不小心得罪他,很有可能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二来他是公司最高领导,是给她开工资的人,她要想在公司顺风顺水的干下去,得看他的眼色行事。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跟他传了好几次绯闻了,这次更是被祝蓉西大张旗鼓地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她理应和他保持距离。
陆司南眉间凛然,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公司里那些风言风语我会处理的,不要走。”
姜郁之前指责席漠燃不会道歉,但她发现,世界上有一种男人,你根本不敢让他道歉。
陆司南就是这种人。
哪怕他的表妹打了她,他这个做哥哥的不称职,她也想象不出他道歉是什么模样。
姜郁缓了一会儿,坦然大度地说:“陆总,我没想走,只要您明察秋毫,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走。名誉是重要,但子虚乌有的事我不会认,如果我走了,谣言就坐实了,他们会说我心虚,传到外面,我在这行也呆不下去。这要是刚毕业那会儿,我可能会辞职避嫌,但现在我知道他们除了冷嘲热讽说几句风凉话,对我造不成任何影响。何况您给了我这么优厚的待遇,我舍不得走的。”
虽说不上厌世,但她对人情世故是极其淡漠的。
被人打,她没想过要卖惨讨说法,上班前把身上那些夸张的创口贴都撕了。生了病,能不请假就不请假,免得工作积压,过年不能回家。
她不依赖倚仗任何人,就不会因有求于人变得卑微而没有底线,就能实现某种程度的自由独立,这是她在公司立身的根本。
根深蒂固,谁也奈何不了她。
陆司南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刚接管陆氏时被群狼环伺的自己。
那时竞争对手疯狂报复,董事会频繁施压,股价暴跌,内忧外患接连不断,山雨欲来。后来他顺利加冕落败的人也没有消停,先是有人找记者发了一篇歪曲事实的报道,又有人污蔑他们公司的产品存在质量问题,宁可歼敌一万自损八千也要把陆氏从市场份额第一的宝座上拉下去。再后来,他成了论狡猾程度可排京圈前列的商人。
他心想这姑娘真实诚,郑重地问她:“姜郁,你有意向做司南明航的首席财务官吗?”
姜郁震惊不已。
陆司南气场全开,不容置喙地说:“他们说你是靠我上位的,那我让你升到他们高攀不起,你有异议吗?”
她哪敢?
老板就是财大气粗,连道歉的方式都这么别致新颖。
这可是连升两级!相当于她也是个小老板了。而且压力和责任较于本部的同志小很多。
她要是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的傻狍子。
在职场上是要不得的。
给了钱,放了权,还要什么口头道歉?
她不介意的。
老板是否和善重要吗?
给她坦荡前途的再凶也是好老板。
姜郁得体地说:“我听您安排。”
陆司南面不改色地交代:“下周齐恺会调到本部去,你这两天接洽一下他的工作。”
——
席漠燃中午给姜郁送饭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她心情很好,啰嗦得也肆无忌惮了起来,就好像这一年没跟她分开似的。
“医生说要一个月才能康复,但一周后应该就能吃点好消化的了,你这周先忍忍,别嘴馋,馒头稀饭凑合一下,不要私藏违禁品。”
姜郁捧着保温壶坐在他的副驾上,用勺子舀着只有几颗米的米汤,觉得好心酸:“你每天给我带,不如给我买一个小电饭煲,这样也不会耽误你上班。”
席漠燃对她向来耐心:“你们公司应该有小厨房,还需要给你单独买吗?”
姜郁云淡风轻道:“我性格孤僻没朋友,同事见到我都退避三舍,我出现在小厨房,分分钟切入北极特效。”
席漠燃想不通:“怎么会一个朋友都没有,就没有聊得来的?”
姜郁说:“你刚从部队回来,之前接触的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不能理解同事这种关系的微妙。和平共处是要和平共处的,但多一个朋友,就意味着要多干一份活,你看起来不好说话,喜欢偷懒的人才不会笑嘻嘻地麻烦你,不然就等着没完没了地加班吧,他们做不完的、挑剩下的工作都是你的,你不做,就是不尽职,到时候在会上还会被参上一本。当有很多人在背后议论你的时候,让人畏惧比让人感动方便多了。”
席漠燃又问:“以前的朋友呢?没联系了吗?”
“有啊。”她放下汤勺,“大家都没结婚生子,能聊的只有工作和枯燥的日常。偶尔在朋友圈里看到她们升职升学得奖随手点个赞,看到她们在世界各地游玩又点个赞。不见面没话聊,见了面,吃顿饭又会分开。”
虽然公司会组织团建,搞搞拓展训练之类的,但跟她搭讪的都是男同志,她对人家无意,也不会留情。
席漠燃听到“大家都没结婚生子”顿了许久,中肯地建议:“没有朋友,生活中又只有工作,难免会不开心。你身体不太好,可以报个健身班,给自己安排几项娱乐活动,不要天天在家里宅着,这样肯定能交到新朋友。”
席漠燃僭越,她也放肆,一朝回到最亲密的时刻:“我认识新人你会不开心吗?或许是同性朋友,或许是异性朋友。”
席漠燃的目光锐利又冷静,神色淡淡地发出警告:“姜郁,我管你,是关心你,不是要绑住你。你不用试探我,也不要挑衅。”
第10章 第十章
年底撞上工作调动,周五和元旦调休的那一天,姜郁难得七点还在办公室里审核报表。
司南明航的建筑大楼灯火通明,不少部门都在写年末总结,角落里的打印机“咔咔”出纸,行政的工作人员几乎蹲在打印机旁,平均十分钟跑三个来回。
严舒月抱着一沓文件找姜郁,路上碰到行政的小姐妹,接过材料,笑容满面地说“辛苦了”。
不一会儿,文件夹整整齐齐地摞在办公桌右上角,姜郁把敲定的方案备了一份,设定好密码,不急着干活,亲切地问她:“舒月,你想不想跟我走?”
总监助理在公司里是一个有实权的职务,严舒月却是她挑来打杂的私人助理。
老实说,姜郁觉得屈才了。
“想啊。”严舒月回答得很肯定,但她表达得很清楚,“不过师姐,我可能再一个月,最多两个月,就要辞职了。本来想等那个时候再跟你说的,但是你一直照顾我,我没有必要瞒着,如果你决定带我走,最好提前物色好接替的人选。”
姜郁不解:“为什么?”
严舒月迟疑半晌,怅然若失地说:“我男朋友毕业就去了莫斯科留学。其实比起别的国家,离得也不算远,但最近一次见面是一个月前,我们很不愉快地吵了一架,至今没联系,我觉得快要失去他了。”
谁没在感情方面遇上过难事儿呢?
姜郁语重心长地说:“去了又能怎么样,一个月不联系,已经不是距离的问题了。你来的时候是应届生,一年没干出什么成绩,每年又有那么多师弟师妹毕业,再回来环境就不一样了。你跟着我干两年,有合适的机会我肯定第一时间想到你,出头是迟早的事。你现在一没考取那边的学校,二没多少工作经验,到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还不见得有好结果。我建议你元旦往莫斯科飞一趟,就当旅游了,和他坐下来谈谈你们的未来,或者直接问问他有没有把你安排进他的生活计划,这才是最现实的。”
她没把语言不通算进去是因为知道严舒月高考考的是俄语。
如果俄语学的好,题目比英语简单,但简单也简单不到哪儿去,足够日常交流了。
严舒月那么阳光美好的女孩子,此刻蔫得像枯萎的玫瑰一样,捂着脸泪如雨下:“师姐,再过两天就是新的一年了,但是我知道,我们长达七年的恋情就要结束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他,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得不得了,他是我们省的理科状元,我是我们省的文科状元,我们无数次同框出现在校园榜上,还一起上过校网首页。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天生的一对,现在看来,他越来越优秀,而我越来越平庸,我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我快追不上他了。”
姜郁站起来,绕过办公桌来到她身边,抽了几张纸,耐心地给她擦眼泪:“不要这么早下定论,我只是把最糟糕的情况告诉你,希望你不要这么冲动。因为我当初这么冲动的时候有人劝住了我,我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舒月,你很棒,只不过缺了点自信,遇事不够沉稳,才没有在短时间内得到预想的收获。女孩子心思细腻是好事,但是别让这些负面情绪左右你,要强大起来知道吗?”
姜郁把下午在蛋挞店买的红豆酥挂在小姑娘的食指上,莞尔一笑,“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下班很久了,回家吧。”
“师姐……”严舒月抹掉眼角的泪珠,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起来。
师姐跟她非亲非故,被她拉着听了一通倾诉,还温柔地费了这么多口舌,比她亲妈还对她好。她亲妈只会说:你看哪个北大毕业的混的像你这么惨,成天忙得像工作狂,自己的屋都没时间打扫,我要是我未来女婿也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