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大错特错。俩孩子卖了五块钱！”
“五块？！这么多！不就是几串儿吗？”
“对啊，就是那几串儿，小福说八毛一斤，还都是抢着买的。人家那买葡萄的人还说，县城的百货商场里要一块二三一斤呢，这便宜了那么多，可不就抢着买啊。”
“而且，”田小福接了刘翠芬的话也插嘴说，“可集上就咱家有葡萄，就算咱们要一块三，他们要吃也得买，最起码不用去县城，车票还得两块钱呢。咱们家人实在，卖的便宜他们当然愿意买啦。”
第12章 合计
田有良一听这话笑了，“这葡萄这么贵啊，合着咱们这些年一直吃的是八毛钱的水果，不，是一块三的呢，这城里人也没这么豪气吧，啊哈哈哈。”
田小福也是一乐，她和刘翠芬相视一眼，田小福开口问。
“爸，这葡萄早先不知道它能卖钱也不知道它值钱，咱们吃了也就吃了，现在知道这葡萄值这么多钱，咱们要不把院子里的葡萄卖了吧，之前咱们不知道价，八毛就八毛了，现在咱们可以卖一块二，去集上卖卖，小伟的学费差不多就够了。”
现在还是暑假，不过距离开学也是没几天了。现在这个时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两个孩子的学费无疑就是其中的大项。就靠着三亩地过活的田小福一家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最难过的时候。
学生开学对他们家来说就意味着要去借钱了。而今年，田家还是一样，虽然为了他们俩上学已经存下了四十多块，勉强够一个人的，那另一个的还没着落呢。
张嘴借钱最是为难，田家这个小家族里，能借给他们家钱的只有小姑田秀萍。
田秀萍是在邻镇生活的，生活条件要比田家剩下的这哥几个的都要好一些。田有良和这个妹妹张嘴借就能拿到钱，不过却要被说好几个小时，话里话外无外乎不是田有良没能耐，如果没她这个妹妹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之类的。
为了借钱，田有良也只能就这么听着，不听又有什么办法？虽然觉得丢人，但是他感觉妹妹说的也没错啊，还不是他没能耐，不然也不会为了孩子的学费四处求求借借的。妹妹说话是难听，但是至少借给他了，这总要比大哥二哥光说不借强啊。
现在听田小福说卖葡萄的钱能抵得上学费，田有良的心思就活动了。
现在家里还为了俩孩子上学留下了四十多块钱，如果把葡萄给卖了的话再稍微凑凑就够了，再去山上捡点儿蘑菇、刨点儿药材啥的就够了。今年弄好了就可以不去和妹妹借钱了。
“中，下个集咱们就去集上把葡萄都卖了去。”
田小伟想到早晨的时候奶奶王香花说的话，说了句，“可是爸，我奶奶不是说我小姑还想吃呢嘛。”
说起小姑田秀萍，刘翠芬也犯了难，虽然这个小姑子爱说教人，但是也的确帮了他们很多。而且小姑子每年都会专门回家来吃葡萄的。
田有良皱了皱眉头，他沉默不语，摸过烟卷盒子卷了一根儿烟，在快要燃尽的时候才道。
“给她小姑留几串儿，剩下的都卖掉吧。她自己的话也够吃了。就是你们俩今年不能和每年一样的吃了。”
娘三个都没作声，三人一致认为这事儿不会这么容易的，因为每年田家小姑可不是光自己吃就够了的，那可是连吃带拿。走之前都是要带走两筐子有余的。今年就给留几串儿，这能行吗？再想想早晨的时候他们不过是剪了那么几串儿而已，就惹得王香花那么大反应，这要是都剪差不多还不反了天了？
想到这儿，娘三个心里都有些委屈，自己家的葡萄，怎么自己就做不得主了？这想卖葡萄贴补家用反倒是要想东想西的，怕这个不乐意那个不开心的，憋屈啊。
“唉，先不说这个了，小福他们俩从集上买了肉和骨头回来。你们几个快想想咱们要怎么吃啊。”
说起女儿和儿子在集上买的肉，田有良脸上的沉郁散去了不少，也露出了些笑容。
“都炖上，让他们俩吃个够吧。”
“可不能都炖上，这得细水长流。今天中午刚炖了白菜炖粉条，放的肉不多，先让肠胃适应适应，晚上了，给你们包饺子吃。大骨头明天炖汤给你们做荞麦面条。”
“哈哈哈，你看小伟那小表情，听妈说中午没炖肉就几片那小脸儿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听到晚上吃饺子又扬起来了。哈哈哈，太可爱了。”田小福一边说一边儿伸手去揉田小伟的脸。
“大姐还笑话我，大姐不想吃？”
田小福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还好，反正没你这小馋猫想吃。”
“大姐太不实在了，大前天大姐还说想吃肉呢。”田小伟毫不留情的戳穿自家大姐。
田小福忍不住一乐。
“好好好，是大姐不实在，大姐其实可想吃了呢。”
听到田小福也承认自己嘴馋，田小伟这才乐了，“大姐，小伟吃的少，会让大姐多吃一些的。”
田小福揉捏田小伟的手顿了顿，鼻子有些酸，连着眨巴了两下眼睛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在这个贫苦的家里，明明馋的要命还惦记着让她多吃一些，这么懂事的弟弟，为什么自己从前就好像被戴上了捂眼的毛驴子，压根儿就看不到呢？!
小姐俩有尊有让的相处的好，田有良和刘翠芬看着也很满足。
田小福家里没多少面了已经，但是为了奖励两个孩子卖了葡萄还给家里想出了挣钱的法子，刘翠芬还是包了饺子。不过却也并没有包太多，俩孩子吃就行了，大人就算了。
别人家能接长不短的吃上大米白面，俩孩子都馋了很久了，这顿让俩孩子吃个够。她又另外做了小米干饭，这是她和田有良的晚饭，至于饺子稍微尝尝就是了。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吃点儿好的精细粮。不过即便这样，在和面的时候在白面里还是加了些荞麦面，至于饺子馅儿也是放了一半肉一半菜。
饺子还没出锅的时候田小伟就蹲在灶台后面守着，那期待的眼神让人看着又好笑又心酸。
饺子出锅了，祭拜了天地老爷和财神爷，刘翠芬才给田小伟盛出来一碗，让他慢点儿吃。有田小伟的那份儿田小福自然也是没落下。
“妈，等会儿再吃吧，我现在还不饿。”田小福把碗放下。
这时候田有良从外面进了屋，看到那放在外面的碗里盛满了饺子笑着说。
“这是给他爷奶的？小福，去，趁着热乎送过去吧，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你爷爷爱吃热乎的。”
田小伟想说什么，但是被田小福制止住了。
她点头应了一声是。田有良这才哼着歌儿又出了门。
“妈，干啥要给奶奶送去？这是大姐的？！”田小伟撇着嘴巴，满脸的不乐意。
第13章 一碗饺子
才不过六七岁的田小伟正是护食的时候，而且在他看来，他能吃上这顿饺子都是沾了大姐的光，要是大姐没去卖葡萄，他们能有肉吃吗？那可是妈盛给大姐的，凭啥要端给奶奶？而且大姐想卖葡萄的时候奶奶还来家里骂大姐，这饺子凭啥给她吃？
昨天奶奶家炖肉、今天中午吃韭菜盒子都没喊大姐吃呢，为啥大姐的饺子就要给奶奶吃？
老师说要尊老爱幼，那奶奶都不疼爱他们，他们为啥还要尊老？
“不给！”田小伟越想越替大姐委屈，他直接上前抱住了碗，死活不撒手。
“小伟，撒手！”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饱含着怒意的声音。
田有良今天本来心情挺好的，自家闺女成功的卖了葡萄，这可是老田家第一个生意人，敢于迈出这一步，敢于吃这个螃蟹，这就是能耐。而且俩孩子还懂事，卖了的钱都拿回来了，还给家里买了肉和大骨头。全家人也是商议过了要把这些葡萄都卖掉，今年孩子开学就不用再去借钱了。
心情甚好的田有良砍完房前屋后的草后就想着出去溜达溜达，这刚出了大门口才记起来好像刘翠芬和他说过家里没酱油了，想着从家里带上酱油壶去小卖部打点儿酱油回来。结果不成想，竟然听到了田小伟说的这些话。
百善孝为先，虽然早晨的时候他们奶奶的确做的有错，但是早晨的时候他也帮他们说他奶奶了。难不成还因为老人一点儿错就不敬老了？！
田小伟回过头，看着田有良满是怒意的脸，小脸儿都吓白了，怯怯的撒了手。
田有良虽然现在腿瘸了，但是从前也是个顶厉害的主。身上平时不显，但是一生气的时候还是很骇人的。田有良就和那发怒的雄狮子似的，田小伟这小萝卜头儿那里顶得住啊。
“你说什么？！不给你爷奶吃？！！！嗯？说话！！！”
虽然都说田老三家刘翠芬是个泼辣的，但是刘翠芬的泼辣只局限在偶尔骂骂街而已，遇上田有良发怒，娘三个都几乎不敢喘气儿了。
田小伟经不住这样的吓，小身板儿哆嗦着不敢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