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阮绛不是啊。
他明明就安静又听话,虽然性格冷淡了一点,但做事情又规矩又认真,放在学校,肯定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他打起架怎么会跟陈不周一样呢?
就他那个身手,那要打过多少次架才能练得出来?
他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周谅给她的资料上可是提都没提过!
她这边脑袋里混乱得不行,还在反复看着他挨揍录像的里、李申突然手一滑,一下把视频的进度条拉得太向前,画面里顿时出现了成梨柚逼到阮绛面前要咬他的画面。
“啊!!!这是什么?!!!!”
李申尖叫。
“你在亲他……小姨你……不!我不同意!我不会接受他做我的小姨夫!”
成梨柚看了眼录像,从拍摄角度看,确实挺像她在强吻阮绛,但她现在没心思跟他解释:“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大外甥立刻泫然欲泣。
他找出训练馆的药箱,掀起他的背心,心痛地边给他受伤的胸腹喷药边又开始哼哼唧唧。
成梨柚看了看他的药箱,拿出手机给他发了几个红包:“不是成天在朋友圈里吆喝没钱吃肉吗?今天去多吃点,不够再找我要。”
大外甥眼中含着的泪水立刻消失,开始迅速赞扬起成梨柚的伟大。
成梨柚一双死鱼眼平淡地接受完这通彩虹屁:“那药箱我先拿走了。”
“对对对,小姨夫虽然赢了,但他受的伤也不比我轻多少,我比他强壮,可以坚持晚一会儿再继续上药!”
说着,他拍了拍他露出来的腹部!
成梨柚瞄了一眼。
八块腹肌有个屁用哦。
弱鸡。
……
从聒噪的小房间走出来,成梨柚提着药箱回了练习场。
阮绛还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只是蜷缩的样子松开了一些,背靠着墙面,看着曲起的膝盖,眼神怔怔的,整个人显得彷徨又无助。
成梨柚放重脚步走过去,蹲到他面前,看都不看他的眼睛,直接伸手把他的T恤撩了起来。果然,他的伤比她那个哼哼唧唧了半天的大外甥重多了。
可就算这样,阮绛仍旧一声都没吭。
他没有躲,也没有出声,乖乖地任她撩起了他的衣服。
但他的眼睛却死死地垂着,无论如何都不敢抬起来。
成梨柚却还在看着他的伤。
直到刚才,成梨柚都一直觉得,男孩子嘛,打个架,受个伤,那都不算什么事。
可是看着阮绛的伤,她的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她拿出毛巾包着冷敷的冰袋,轻轻地放在他淤青最重的小腹上。
“有点凉,你忍忍。”
说完,她顿了顿,又说,“要不你把羽绒服披上吧。”
她的温柔,让一直低着头的阮绛终于忍不住了。
“对不起。”
他出了声,音尾带出了哭腔,但又咬着牙咽回去了。
他太想陪着成梨柚去鹧鸪市,太想让她认可自己,因此明知道自己打起架来太容易没有分寸,他还是同意了要跟对方打。
结果,他最想隐藏的、最不堪的样子彻底暴露在了成梨柚的面前。
成梨柚肯定觉得他差劲透了,肯定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了。
性格无趣,什么好听的话都不会说,没办法逗她开心,却总是会惹她生气。
经常打架,打起人来又凶又恨,却为了让她对自己的印象好一些、偷偷把这件事藏了起来,这次还伤到了她的亲人。
这样的他,除了能做些发明、在网上查点东西,根本就是一无是处,要是现在再哭出来让她烦,他就真的再也没有资格待在她身边了。
他已经不奢求她的喜欢了,可他真的不想离开她的身边。他不接受离开她的身边。
“对不起什么?李申?”
他想掩饰哭腔,那成梨柚就当没听见。
她毫不在意地把让他自己压住冰袋,“是他技不如人,被你揍了活该,你不用理他。”
说着,她拿出棉棒蘸好碘伏,慢慢点在他的嘴角消毒。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棉棒:“小傻子,你能演好吗?”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阮绛猛地抬起头。
成梨柚:“下个周,纽扣照相机做好,小傻子能演得合格,你就跟我一起去鹧鸪市。”
阮绛忙不迭地点头,想要扬起的嘴角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眨了一下眼睛。
成梨柚顿时皱起眉:“赶紧把伤口处理好,要准备的事情多着呢。”
这次被训,阮绛却一点要认错的样子都没有。
他直直地看着成梨柚,不管她是抬头还是低头,站着还是坐着,他都一直看着她,看得向来脸皮有两个人厚的成梨柚都不好意思了。
她勒令阮绛马上穿上羽绒服,然后伸手就拉下了他羽绒服的帽子,让那圈毛蓬蓬的白色绒毛把他的眼睛盖住。
“看什么看,”她凶他,“好看吗?!”
“嗯,好看。”
……
因为阮绛的一句话,成梨柚接下来给他上药的全程都颠三倒四,好容易初步地处理好了伤,她拉着阮绛就想赶紧离开。
这里的空气太浑浊了,让人的大脑都不清醒!
可偏偏大外甥还非要热情地挥着手把他们送到门口:“小姨再见!常领小姨夫来玩!”
成梨柚头也不回地冷漠向前走:“别理他,我刚才已经跟他断绝了亲戚关系。”
大外甥并不知道他已经失去了一份亲情。
隔了老远,他还不忘扯着嗓子热烈地继续喊:“下次记得还要请我吃肉!”
“他想吃肉吗?”阮绛说,“那就给他买点肉吧,我出钱。”
成梨柚:?
之前明明还一副很讨厌他的样子。
男孩子的友情真是来的奇奇怪怪!
第45章
46
新的一年, 顶着鹧鸪市庆祝元旦的烟花,成梨柚落在人群的末尾走下火车, 将她和阮绛的真实身份证邮寄到提前约好的地点, 然后把阮绛做的假的身份证和假残疾证装到了棉衣的内兜里。
在车站内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早,迎着呼啸的北风和小雪渣,背着磨白了的包袱, 穿着的破旧棉袄,成梨柚拉着阮绛,吃力地拖着左腿走出火车站, 蜡黄粗糙的脸上长着许多小颗的红疹, 嘴唇干裂,短发凌乱, 但眼睛却异常明亮,充满着对新生活的向往。
回头看了一眼“鹧鸪市火车站”六个鎏金大字,成梨柚攥紧阮绛的手,头也不回迈进了人流中。
从这一刻起, 战役彻底打响。
……
时间推回到一周前。
成梨柚在确定要让阮绛加入她的任务后就重新做了计划。
柳苗、柳枝, 姐弟关系,父母双亡,自小寄养到鲈鱼市田家寨的舅舅家里, 同他的儿子一起长大,不受待见,动辄遭到打骂。
姐姐柳苗后天肢残, 靠着自己的毅力和锻炼,尚能做些农活家务,长大后还能跟车到市里的菜市场帮忙卖菜,但弟弟柳枝先天哑巴,后来又被发现了智力缺陷,即使身体健康长大,但智力始终如同三四岁的小孩,全靠姐姐照顾才能存活。
本来日子虽然艰辛但勉强也能过,可前几天舅舅却将姐姐许给对面村子一名老鳏夫,以此换取自己儿子的聘礼。而对面不同意姐姐将弟弟一并带去。
眼看婚期将近,姐姐假装温顺同意,让舅舅一家对她放松了防备,没有限制她的自由。于是她趁着到市里帮舅舅卖菜的机会,偷了当天卖菜赚的四百块钱,带着弟弟坐上了前往鹧鸪市的火车逃了出来……
所有的身份证明都有阮绛去做,即使被查验也不会出问题,在跟周谅他们开了个小会,确定这个人物设定可以执行后,成梨柚就开始了准备服化道。
成梨柚扮过乞丐,所以这对她来说格外简单,就连最难处理的脸,她也有办法。
经过她早年的摸索,她对一种护肤品里的成分严重过敏,只要连着用上两天,脸上就会起一大片的红疹,皮肤也会变得粗燥刮手,不吃对应治疗的药物,红疹就不会消失,肤质也很难变好。不过只要回头遵循医嘱按时吃药,然后再养一养,敷一敷,不用很久就能恢复原样。
至于穿着,成梨柚到外面遛了一圈,当晚就带回了一包袱的衣裳。从洗到发白的深蓝色棉袄棉裤,到线头都穿松了的变形毛衣毛裤,各种破烂,应有尽有。
带回来的鞋倒是双系带的小白布鞋,看得出穿得很仔细,但还是已经浆洗得发黄,鞋面磨损得也很厉害,起了好几层的毛边,薄得厉害,穿上去随意顶顶脚趾头都能看出来。
但这还不够,成梨柚搬出了前些年她探访老街区鞋匠生存状况时从回老家的鞋匠老师傅手里继承来的修鞋工具箱,拿出剪子锉刀砂纸,对着小白鞋的鞋底就是一顿连剪带磨,半晚上就做出了一个左腿无力多年、全靠右腿行走的残疾人鞋底应有的磨损效果,完全能以假乱真。
手上忙活着,嘴里也没闲着,为了熟悉自己人物设定的口音,成梨柚这整整一周就没说过标准普通话,以至于整个news high被她带得全都有点了西北鲈鱼市周边村子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