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庆听了他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急促。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何大海,不但是个鼎鼎大名的何大棒槌,还是卫指挥长身边的大红人。规划选址征地的事情,许多镇乡长说了都不着数,还得由他来拍板才行。人家是做大生意的,说话从来说一不二。“何书记,你不能因为过去家长里短的纠纷,就武断地断了我们的念想吧。”
何大海听了他的话,很不爽。余香连忙拉了他说道,余书记跟他们不一样,小时候他没少帮过我家。再说了,我不是刚刚说了,恨它,我就要改变它吗!只要条件合适,你就帮帮忙!
余大庆见余香愿意帮他说话,脸色好了很多,连忙呵呵笑道,小时候,我没少帮他们家调解纠纷呢。
何大海听他还帮过余香他们家,脸色很快变出了花来。自个掏出兜里的好烟,挨着敬了一圈道,早说啊,我还以为你们与刚刚我们在山上碰到的那个疯婆子一样,尽给余香他们家找事情呢。
接过何大海的好烟,大家舍不得抽,拿到嘴边使劲闻了闻。方才苦着脸对何大海说道,何书记,你是不知道那几家人的情况。那几家人是真有病,总是说别人家要整他们,从他们老一辈子起,就成天神神道道的,过去仗着家里人多没少欺负老嫂子她们。现在呢,病得更重了,一旦有啥不高兴的,就叽叽歪歪的乱骂!余香恨,我们也恨!村里被他们这几家人这么一搅和,就没有清静过。
“有病得治啊!”
“治,怎么治!球钱没有!心里越贪,家里过得越穷,连套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现在都还是那么几间跨墙吊瓦的土坯房!”
“这种人难道就没有办法治了。由着他们这么瞎咧咧!这不是乱弹琴吗!”
“哎,其实我们都不想跟他们计较,都是亲戚处,他们家就那么个要死不活的吊样子,于心不忍啊!”
余大庆的话说得更直接,他说,你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回!忍忍还不就过来了。
从余香的老家回来,将余香重新送到市里。一路人,余香的心气都不高。每次回老家,她都要死过一回。
何大海知道这是她的心结。余香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相反她活得很大气。但人都怕留有阴影,特别是小时候留下的不好心里暗示,总会成为成长路上痛苦的魔咒。
心病还得心药医,要想真正解开余香的心结,还是得尽快帮着村里摆脱贫困面貌,转变那种极端自私的狭隘心态。“你放心吧,征地拆迁的事情我会和卫婷儿说的,尽最大努力,给村里安排几个项目,尽快把老家动起来。”
车开到市委门口,余香跳下来,方才对何大海说道,你回去吧,自己说的话要算数。我等你最后给我扯回销呢!
余香看着何大海的车,开进了车流中,飞快地窜出了主干道,收拾了一下郁结的心情,才走进政研室的办公室。推开门,她这才知道卫凤鸣他们那一组一大早就带着抽调人员,赶了下去。
余香只得把调研组的人员找来,过问了一下林县的调研报告,组织组员对其他县区的情况进行了粗略梳理,对各县区的调研路线进行了初步规划。也不知道是卫凤鸣故意的,还是就是故意的,他居然把梓县也分给了余香。这个老家伙,油着呢,这分明就是他在给她创造表现的机会。余香苦笑地摇了摇头,对于家乡,她最熟悉,也最陌生。越是熟悉的地方,反而越是不容易找准存在的症结。与林县相比,梓县的区域要小一些,但人口更多,半工业半农业,各自一片天,第三产业还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一产业的占比居高不下,但质量又不高。
而回到村里的何大海,压根没有想到,等到他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第一百九十五章 转型引发危机
村里要组建集团公司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等召开村民代表大会,村里便乱糟糟的乱成了一团。
说到公司,大家都见过不少。自从简政放权之后,放管服等一系列措施,让办公司不再成为了大家眼中的稀罕物。但凡有点经济头脑,有点想法的人,不过半个小时就立马能够办起一家小微公司。这样老总,那样老总的名头比打印在名片卡上还要来得随便。但提到集团公司,就有些咂舌了。
放眼梓县,以及周边的县市能够称得上集团公司的那还是屈指可数。集团,意味着规模经营。小公司单打独斗,不过是条自由自在的小鱼,而集团公司则像条长着大嘴的虎鲨,不但可以自由搏击,还能组团决战。
鲜家嘴又要吃螃蟹了,而且还放的不是一般的大招。信用社主任向天得知鲜家嘴要组建集团公司,不由地暗自咂舌,这个何大海是老山洞里爬出来的程咬金吗,小小的鲜家嘴居然还要组建集团公司。这比他们提了多年的企改工作,步子还要迈得快。
由何友生牵头的验资评估小组,遇到的当头一棒就是他的老婆砸给他的。他老婆刘云香看来,他们家与村集体一点关系都没有,除了何晓敏的婚庆产业,村集体占有股份投入,他们的羊肚菌压根就是与招商企业签订的订单合同。用句流行的话讲,他们家属于订单农业。刘云香这是在给她家留后路,她是不想把一股脑的生意都砸到了集团公司里面去,公司效益好还好说,如果将来公司效益不好又该怎么办?“反正,我是不同意把羊肚菌大棚基地作为股份去投入集团公司的。要搞,你们可以把婚庆产业投进去。其余的别想了!我们总得走一步看三步才行!”
坐在月子里的姚七月,也跟驼子李大吵了一家。
“我们家的豆豉生意和条粉生意,说句不好听的话,是我从我娘家带过来的。跟村里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要拉着我们加入什么公司。我们自己办公司就是了,何必假手于人。”
驼子李没有想到姚七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还满以为,姚七月肯定会同意他的主意。俩口子婚后第一次吵架,吵得两个娃娃哇哇大叫,驼子李只得气鼓鼓地抱着不断地哄了这个,又哄那个。“我是估摸着,有大海哥在,我们的现在投入进去还能够多少占点原始股,弄不好还能够弄个副总来当当。你现在在这个关键时候,拉稀摆带,你还让我咋个做人吗!”
姚七月也抹了一把眼泪,不时倒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自个的俩个孩子,想趁着孩子还小,多赚点钱,免得他们将来输在起跑线上。
俩口子大眼睛瞪小眼睛,谁也说不服谁。姚七月骂他是官迷,“这回代何大海主持工作,又不是你,是人家何大山,你还惦记个啥。”驼子李气得脸色铁青,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太自以为是了,自以为懂她,自以为与她心心相印。没想到婚后,姚七月的脾气也见长,思维观念也跟不上趟了,过去那个大大咧咧的耿直女子不见了,变得喜欢斤斤计较。
他说不服姚七月,姚七月也说不服他。他只得去找自个的老丈人出面,老丈人倒是很精明。力主驼子李入股,用他的话说,船大好远航!
老丈人出面,姚七月方才松了口。但坚决不准现金入股,现金得给孩子们买成长基金和重大疾病保险,得给孩子们存起将来买车买房。用实体资产评估作价入股。驼子李算了算自个的股份,连何老六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连朵浪花都掀不起。他暗自好笑道,还想当什么副总哦,就这么点,俩个中层都不够。
经过资产评估,农业产业园、泥鳅养殖合作社、泥鳅加工厂、婚庆旅游、钓庄餐饮、电商平台、幼儿园、劳务合作社和建筑装饰公司作为先期组建集团公司的主要产业板块和原始配股的主要渠道,村集体参与各大产业板块的股份投入和分红被单列出来汇总,作为村集体占股比例。而康养产业,电商物流则作为了未来发展的主攻方向。
何大山首次代何大海主持召开了村民代表大会。
习惯了按年度参与分红的村民意见最为强烈,他们这些年尝到了甜头,吃到了嘴里,要想让他们再吐出来那就难了。他们的心态,与姚七月一般无疑。都只管旱涝保收,不管长远发展,都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生怕挖走了自家的生肉。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无论怎么样每年到年底都多多少少能从村集体里拿得到一笔养老钱。
“我看现在发展就很好,就不要瞎折腾下去了。好不容易打开局面,别改来改去,到最后还不如现在,甚至造成严重亏损。”
“就是,鲜家嘴就是这么个脓血,要交通优势没有交通优势,要地域优势又没有地域优势,不能把一条蚯蚓变成一条龙吧!好高骛远是搞不得的!”
而坚持主张组建集团公司的,则是那些参与前期村集体较少的村民。前期他们看着别人大口吃肉,自己连汤都没有喝到一口。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么个转型的机会,吃够了后悔药的村民们,自然是不想再错过这样好的机会。他们的想法就没有那么复杂,很简单:事实证明,跟着何大海干,是有搞头的!只要何大海在,说啥都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