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导演想看姑媱的打戏过程找找感觉,我可以单独和你打。”
季南星:“楚老师你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呐?”
颜雪青:“说真的这一点我比她更有信心,你让我现在和她一起入戏我都不敢。”他有底气在楚其姝面前蹦跶这么欢,那是因为有剧本杀替他做后盾。
现在让他脱离剧本单独对上楚其姝还和她对戏?
对不起,他颜道长……怂!
季南星:“……”
沉默,在所有人的面前蔓延开。
“我怕疼。”季南星说。
“放心吧,下手有分寸不会打死你的。”楚其姝回答。
所有人:“……”
导演叹着气苦着脸,踏进了训练场。
紧跟着走进来的是身着道袍的楚其姝,亦或者说是姑媱。她空着一双手并未持剑,季南星看了她一眼就大致猜到了此刻的楚其姝是准备选择哪段打戏了。
天一门血案,抽去了精英先锋的天一门陷入了魔域的计谋之中,而门派上下所有弟子长老与魔域大军血战致死,未有一人后退半步。
而直到最后一人力竭而死,连身为掌门的姑媱也再也无力支撑整个山门大阵的时候,杜衡和潇湘子终于姗姗来迟。
温柔隐忍了一辈子的姑媱,在这个时候终于爆发,和杜衡大打出手!
这段戏是姑媱感情变化的关键点,也是整部电影剧情的一个重大转折,因为这一场戏,引出了后续无数的故事,姑媱为什么带着温渚离开了天一门隐居孤鸿山,温渚出世之后又是如何因为身世和功法引来无数人的关注,天一门当年灭门惨案的前因后果、魔域、潇湘子年轻时候的事情,全都在这一场戏之后悉数爆发。
这里,姑媱的作用至关重要,爆发得浅了就显得后续一切事情显得莫名其妙感情过渡衔接不上,爆发太过深刻却又让人觉得姑媱后续出场三番五次出手相助天一门说不过去,而且人物前后的对比,也全都是在这一场戏之中。
楚其姝踏前一步,抬起了头。
女人的一双眼黑沉如墨,先前还是一派闲散风度的坤道忽然周身溢满凛然杀气,双手微抬,正是一个缓慢成型的起手式。
季南星背后汗毛一竖!
他还不曾来得及开口说“我不来了”,就见面前衣袖翩飞劲风扫面,下一瞬脸颊一侧一阵刀刮般的细密疼痛,紧跟着席卷而来的,便是劫后余生的清醒。
季南星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抱怨几句,下一秒却对上了楚其姝的眼睛。
——要如何形容这双眼睛里的感情呢。
她最爱的亲人间接害死了眼前的一切,而她甚至可能连质疑的权利都没有。
从未如此绝望,从未如此清醒。
她正在杀死曾经的自己,彻底的,干脆的,冷酷的……
“你们若是死在那里就好了。”
这曾经倾尽全力追逐父亲和弟弟脚步的女人,用再轻柔不过的声音如此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颜道长:不要问我也不要看我到底怎么肥四,我就是个给大锅递阔落的今天和你们见面的也是存稿君……
木得办法,等你们的云华仔十六号肥到家再港加更叭
第44章
“出剑无力,下盘不稳, 收手速度太慢……媱儿, 你还是不要继续了。”
老者一身朴素道袍背着双手站在姑媱的不远处, 看着院中苦苦练习的女儿, 脸上写满了冷漠的不忍。
“父亲?……不,父亲, 请您信我, 我没关系的,我还可以的。”
姑媱停下挥剑的手, 回头看向潇湘子的眼神写满了近乎卑微的哀求。
“并不是你可不可以, 我要的也不是你可以,而是你要做到的必须是最好。”
潇湘子眼神肃冷,说话的时候下颌一把雪白胡须几乎颤也不颤,每一个字音都像是从唇缝之间飘荡出来, 连整张脸都是冷冰冰的僵硬样子。
他约莫六七十多岁左右的年纪,背负双手头发花白,却仍是精神矍铄身材挺拔,面对女儿的请求, 老人盯着女儿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温情。
那眸光又冷又锐, 像是近乎刻薄的打量着一件尚未来得及雕琢打磨的原石, 而唯一能衡量她价值的存在,便是这一手出剑的速度。
而她的速度太慢, 反应太迟钝,与其说是灵巧自如的随心所欲, 不如说是纯粹是熟能生巧后的习惯使然。
那是后天谁都可以拥有的苦功,不是万中无一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赋。
潇湘子要的是天才,是天赋卓绝的天才,而不是依靠勤学苦练弥补差距的努力——只有天才才不不会被人追赶,只有天才才不会因为那一丝天资的差距被人转眼甩在脑后。
勤能补拙这四个字,潇湘子已经很久也没信过。
女儿姑媱近乎不要命的努力,唯一能带给他的并不是心酸的感动,而是愈发坚定了将儿子杜衡带回来的决心。
“你不行。”潇湘子念叨着,像是念叨着自己施加给女儿的诅咒,又像是重复着自己身上纠缠一生的诅咒。
——自己的女儿没有才能。
潇湘子从未如此深刻的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你弟弟随随便便的修炼一年,比得过你不眠不休的十年,媱儿,你把剑放下吧。”潇湘子踏前一步,盯着姑媱的眼神仿佛在对她的拼尽半生的努力做出最后的宣判。
姑媱面色一白,执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怯怯打量着父亲的眼神企图从他冷硬的眉眼轮廓间找到哪怕一星半点的不忍——哪怕只是一点也好,对于父爱的执念她以近乎乞讨,她不信父亲未曾察觉。
也许是他有所察觉,却并不在意。
这男人自顾自地为了他那宏伟的理想剥夺了自己的所有人类自我的情感,更何况是作为自己附属物的女儿和儿子?
莫说是骨肉相连的亲情,潇湘子怕是恨不得连自己最基础的人欲也彻底的剥离掉才好。
场外拍摄众人对上他的这双眼,只觉得浑身冷气窜起,直起鸡皮疙瘩。
旁人尚且如此,那作为女儿的姑媱呢?
那目光旁人望去只觉幽幽森寒,专注凝望着姑媱的样子实在是骇人。可姑媱回望着潇湘子的目光,却只有女儿对父亲的怯怯畏惧包裹之下的孺慕之情,那眼神卑微,却也强悍,小心闪避父亲的不满,却也夹杂着一丝近乎病态的执念。
镜头后面的季南星坐直了腰板,嘴唇紧抿,目光隐隐露出了一丝兴奋。
在他看来,姑媱其实不仅仅是一个可悲可怜的女人,更是一个可怕可怖的女人。
只不过这个解读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是不太能理解的。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因为作为导演的季南星,和纯粹的读者们在阅读这段剧情的时候,双方代入感情不一样。
他们会觉得姑媱因为平庸而受人压制而显得可怜,即使作者竭力描写她在修炼之外的才能对于大多数读者而言也不过是加重了同情分而已,也许对于某些人来说还会有一些高高在上的怜悯——看,你优秀如何?你在修仙之外的才能胜过所有人又如何?
你修炼不顺,那就是你人生最大的败笔。
但是季南星没有忘记原着对姑媱一个很不起眼的形容。
“可怕”。
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在这极为明显的弱势情况下,表现出可怕的一面?
这场戏在他原定的计划之中,若是潇湘子一力压制住了姑媱毫不留情的压戏控制住了整场戏的节奏那也无妨,因为姑媱本身就是个极为卑微平庸的人设,但是拍戏之所以让季南星如此沉迷,就是因为拍摄的过程,永远会因为演员自身的能力而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
饰演潇湘子的卓信冬也许尚未察觉到这其中的细节,因为他此刻的表演其实是超水准的——这是优秀演员对戏之间碰撞出来的火花,正如同正在拍摄这两人精妙绝伦的眼神戏的季南星一样,正惬意而陶醉的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
她让他们入自己的戏,却又成为主节奏的控制者。
比如说此刻的楚其姝,她根本没有被压制,而是以一种属于姑媱天生的弱势角度,不知不觉地控制住了整场戏的节奏。
正因为是弱者,所以才被同情,被容忍,被无视。
姑媱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那一丝执念渐渐扩大,她的嘴角没有笑意,浑身肌肉绷紧连带着衣服摆动的幅度也有了些许扭曲的不自然,女人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关键性的细节,她认真而专注的凝望着父亲潇湘子的眼睛,表情之间并没有那种被逼到极致无路可退的末路者最后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的表情,甚至称得上冷静了。
——姑媱在思考,用一颗和她父亲一般冷如寒铁的心,认真的思考她刚刚想到的那件事的价值是否真的值得她张口反问潇湘子,从中换取她想要的东西。
——那是对父爱的执着么?
或许还不一定。
姑媱的确太渴望爱、太渴望一个发自内心的肯定了,父亲的不屑源于她的平庸而不是姑媱自身,只要确定了这一点姑媱就相当于抓住了最后一丝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