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还相信他。而且对她而言,他是跟前面三个人不一样的存在。
林天宇很明白这个回答的意义,从不向別人打开过心门的她,却愿意相信他。强行压下心里头的激动,他说:「那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我今天晚上就待在你的身边,哪都不去。从今以后,你也不需要把伤疤藏起来,可以和它和平共存了。」
如果她想躲,如果她觉得担心,如果她感觉害怕,他就陪在她身边。不管如何,他都不走。
「会变吗?」她喃喃地问道。
「绝对不变。」他说得那么坚定。
他的话像安慰了她心深处最不安的那部份,她看过太多来了又去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说会留在自己的身边。或许是因为她从不愿意接受別人,但他的话对她来说,就像天使的礼物一样。
不相信的人以为那是梦,相信的人却愿意走上前。
「绝对不变」……她印了在脑海里。
两人准点去了酒店,同学们看见林天宇和任惟伊一起来到,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宋程程和李少艾简直以为自己眼花了,跑了上前问了又问,才知道当中的缘由。但无论如何,任惟伊能来,她们都是非常高兴的。
开场的华尔兹,大家都在台前的空地里随着音乐起舞,连老师都兴起一起参与其中。
在那打下来的灯光里,任惟伊直直地看着林天宇。她忍不住想,或许真的是生活要给她一个出口了对吗?把林天宇带到她的身边,使她有那个正视自己正视过去的勇气,也使她终于不再晦气的总是跟谁过不去了。
她记得自己说过,她并不稀罕童话故事的,因为她觉得这个世界太残忍了,根本没有那些美好,而且她也很清楚明白,就算真的有,也轮不到她。
公主的那个份儿,不属于她。
可是现在,她看着林天宇,感受到他有力厚实的大手覆在自己的腰后,她想,或许她真的可能当一回公主。在他的面前,不管她是谁,他都把她看待成公主。
第76章
那两天像是梦。一场久违的美梦。明明知道前头还有一场极大的考验,但还是在这美梦里沉浸了好一阵子。
梦后便是生活与现实,大家又忙着准备高考。直捱到六月中,高考结束后,才松了半口气--不能完全放下心头大石,因为半个月以后发放成绩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尘埃落定。
林天宇与任惟伊约好了,考完试的第二天,他跟她要去约会。
在家里复习的日子里,他把一张任惟伊在毕业典礼当天拍的独照仔细裁剪好,然后放进了颈鍊里。他还把两人的合照放了在新买的照片框里,读书的时候,抬头便能看见她,瞬间便得到了力量。
他这次几乎是尽了全力去考,不是为了争甚么,而是为了能在美国报读好的大学。想起日后两人可以在一起,不管是在哪里,他都觉得满足。
约了她出来,除了要把那天毕业典礼冲印好的照片给她以外,也是为了要跟她表白。
他连内容都想好了,自我彩排了很多次,虽然是感觉良好,但就是怕见到了任惟伊又是另外一回事。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任惟伊的电话,她说她在医院。
林天宇听到的那瞬间,差点呼吸不了。后来在她颤抖不已的声音里才得知,是任妈妈遇到了意外,进了医院。
可是,这并没有使他感到松一口气。
他知道任妈妈对任惟伊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惧在她身上蔓延,所以她才会连话都说不完整,在电话的那一边抽泣。
林天宇掛了电话后便直奔医院。
刚才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他只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任妈妈遇到意外了。林天宇不敢想像任惟伊现在如何,只望自己能尽快赶到医院去陪着她。
无论如何,不管发生甚么事情,他都会待在她的身边,哪都不去,这是那天晚上他答应她的。不单单是那天晚上,是以后,他都决定了要这样。
--他不舍得丟下她一个人。
到了医院以后,林天宇往四楼的手术室跑。转了角,便看见任惟伊无助的坐在一边长凳上,手肘支著膝盖,脸容全埋在手心里。她的侧影看起来那样的单薄又孤单,空旷的等候之地,除了她一人,身旁再没有其他人了。
他的心像被甚么拧住了,手指紧了紧,一时痛得难受。他快步走上前,任惟伊也是察觉到了他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见他向自己跑来。
这时候,她才从黑暗的深渊里醒觉。
从刚才到现在,她就像全身麻痺了一样,甚么都感觉不到,只感觉到痛。別人的全身麻痺是排除了痛感,但她的麻痺,却是只留下了痛感。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她可以打给宋程程,也可以打给李少艾的,可是她下意识便是打了电话给他。
任惟伊一言不发,紧紧咬著牙关,看见了林天宇到来,再也止不住自己,便向着他的怀抱扑去。她两手圈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颤得厉害。
林天宇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另一手抱着她,不断在她耳边重覆地说:「没事,没事的。」
两人不知道这样抱了多久,好像换过了日又换过了夜一样长。
她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来,两人之间腾出了一点空间。林天宇这才看见她眼睛已经哭肿了,此时还闪着泪水,鼻子也红的,两边脸颊全是泪痕。
他看着很心疼,拉着她坐了在长凳处,还是只能不断地重覆「没事的」和「不会有事的」。
他想知道发生甚么事,但她不提他又不愿意问,担心又勾起了她的情绪。而且现在事实是显而易见的,任妈妈进了紧急手术室,一切仍然只得等。
林天宇明显感觉到她全身有气无力,便握住了她的肩膀,温言道:「你先歇一会,醒过来以后妈妈就会出来了。」
任惟伊只是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但却怎么都闭不上眼睛。
她怕自己闭上眼睛了,就会发生甚么不详的事情。她怕她会来不及,她很怕,她只能一直睁开着眼睛,等妈妈出来。只有看到妈妈没事了,她才能放下这高高地悬著的心。
她回想今天,本来是答应了出来跟他见面的,他说他有东西给自己。结果没有想到,两人竟然是在医院这个地方见面了。
「医院早上九点多忽然打电话来我家,说我妈妈搬货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到了。」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又一滴泪从脸颊滑过,刚好滴在林天宇的手背上。
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紧紧握住。只觉这明明是六月的天,但她的手却比寒冬那会儿更冰。
「妈妈一天打两份工作,要养活我,又要替爸爸还债。晚上就是在那餐厅工作,你上次也见过的。早上她去便利店打工,但我没想到她还要帮忙搬运货品到店里。」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但说出来的声线仍然是发着抖,泪水已沾湿了她的睫毛。
「没事的惟伊,不会有事的。阿姨一定会好起来的。」林天宇听过后只觉一阵心酸,甚么表白他全拋在脑后了,现在他只希望任妈妈能平安无事。
而且任惟伊在这重要关头第一个便找了他,他对于她来说是甚么人,他也应该很清楚。
两人又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只觉得坐得双腿都快没知觉了,才见头上那亮着的灯终于熄灭了,一直沉默无声的大门终于向两边敝开,一张病床推了出来。
任惟伊下意识便往那方向跑过去,只见妈妈躺在床上,脸色如纸一样白,没有血色,她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林天宇在她身后扶著她,看向随后走来的医生,便听他说:「幸好及时送来医院抢救了,否则就会很危险。脑部、颈椎和脊椎都受了伤,现在手术是顺利的,过了危险期,但还要住院观察一阵子。」
任惟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她跟著妈妈去了病房,林天宇说会帮她处理好住院的手续。
她待在妈妈的身边,看着那旁边忽高忽低的心电图,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侧。她的嘴巴像在唸著甚么,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办好了手续的林天宇走了过来,说道:「没事的,医生刚才说了,手术很顺利,这两天就会醒过来的。」
任惟伊「嗯」了声,没有抬眼。她只觉得很累,身心疲惫得很,累得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刚才哭得太激烈,现在整片右脑都开始刺刺地痛,但她忍著,她知道只有她能照顾妈妈,所以她现在一定不能有事。
「我陪你回家,帮妈妈收拾衣服和其他要用的东西过来好不好?到时妈妈醒了,这些东西用得上。」他走到她的旁边,和她一起看着躺在病床上半点反应都没有的任妈妈。
任惟伊却不太愿意离开一步。
「很快的,我让我家司机来帮忙,来回不用半小时。」他这时候已没办法顾及任惟伊会不会反感了,只得用最快最简单的方法,不然时间全耗了在等车和打的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