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放手的。
「我换衣服,你要帮我吗?」林天宇嘴角勾了起来,语气使坏,每一个字也似是故意挤出来给她听似的。
文姿余听罢后,像烫到似的立马缩回了手。可是看着他转身,又忽然闪出一个念头,不怕死的问道:「你要去哪里?去找任惟伊吗?」
她也不想提这个名字,她比谁都不乐意讲这三个字,可是她很清楚,她要想知道答案的话,这三个字避无可避。
林天宇僵了僵,停下了动作,她就知道她猜对了。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看着她,扯了扯一边的嘴角,冷声说:「跟你有甚么关系吗?我去哪里,需要先跟你报备吗?」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有点狠,好像是随时都要生气的样子。
文姿余咬了咬唇,一脸的不甘心写在脸上,她真想他能认真看看自己,如果他看得见她的话,他便会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这两年以来,她等得千疮百孔,伤口还没痊愈,便又因他再次受伤。
但她不愿意放弃,她想一切都会好过来的。於是她终于等到现在,她以为是时候了,没想到他的心里到现在还是留着她的影子。
她自己没有放弃,她以为自己坚持到了,没想到原来他也没有放弃任惟伊。
过往的委屈一时全聚了起来往胸口上湧,她忍不住,气道:「都已经到了现在这地步了,你还一直找她干甚么?你要去美国了,她又决定要留下来,那已经是两不相干的人了,你为甚么还要找她?她有多在乎你你才要做到这样子?她说过她很喜欢你吗?她说过她只要你其他甚么都不要吗?她说过你很重要吗?就连你今天生日,她都没有任何表示,然后你还要去找她?她到底给了你甚么,为你做过甚么,跟你说过甚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文姿余气到哭了,晶莹的泪水滑过刚才还是烫红的脸颊。她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了眼泪。
至於答案……林天宇比谁都还要清楚。事实是任惟伊甚么都没有说过,连挽留的话也不肯说,更別说为他改变甚么决定了。
他心里很清楚,在乎的人是他,转身潇洒地离去的人却是她。
偏偏到了现在这样,他还是只看着她一人。
要说喜欢的话,那也是他一人的事而已。任惟伊的心意……他后来都没有了把握。所以文姿余的问题,他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文姿余深呼吸几下,渐渐平复了心情。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刚才说得太多了,情绪也没有好好控制,妈妈教她不应该这样子的。於是她张张嘴,想说点別的,没料到一抬头,便看见林天宇转身甩上了门。
人消失了。如此狠心的,就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就消失了。一道重重的门,就这样隔开了两人。或许她刚刚说的话,实在让他太生气了。
於是她站在原地。她想,要是林天宇等下出来,她就跟他道歉吧。她不应该这样子跟他说话的,都已经快等到了,不应该让过去的委屈坏了事。
她等了一阵子,门打开了。林天宇换上了简单衣服,回身关上了门,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跑下了楼梯。
他个子高,两三步就走掉了。她来不及追,在后面跑了几步后,便看见他已打开大门走了。
又走了。又是一个身影,又是这样毫不留恋的走了。
她的手放在楼梯扶手上,指间用力,关节泛白,指甲刮在扶手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第85章
可是林天宇生日那天,还是没有见著任惟伊。
他是去了,去了她的楼下,一直站在门外那树下,等了又等。他心想,既然她不想再见一面,那用这个迂回一点的方式,让他再见见她吧。他站在楼下,盯着她家门口的方向出神,可是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她的身影。
直到夕阳已沉,暮色渐渐降下来,还有不停打来的老妈的电话,他知道他该回去了。他不能一直在这里无限期的等下去。虽然他想,他真的想,可是很多事情他后来明白了,不是想就可以做的。
他最后还是把东西放了在邮箱,然后自己离去了。
任惟伊看见以后,应该会回覆他吧,他这样想。即使他自己也没有甚么把握,但他总是这样相信著。
等了一天。没有消息。
等了两天。依旧没有消息。
等了一周。还是没有消息。
远他离开的日子已越来越近了,可是那边仍然一点回音也没有。他拿起了手机,按下了号码,可是按到最后一个数字,手指一顿,又停止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甚么,想见一见她,想听一听她的声音。可是他又很清楚,世间上的感情,都得是两情相悅才可以。
假如只是他一直找她,而她仍然避而不见的话,那最后仍然是不能成事的。
他於是把手机拋到床上,自己的身子一倒,两臂展开,倒进被窝里。任惟伊在做着甚么呢?她在想着谁呢?她在看着谁呢?他每天每天,都问著同一样的问题,可是总找不到答案。
而另一边的任惟伊,其实早已在林天宇生日的那天,收到了他留下来给她的东西。
那天晚上,她去楼下的信箱拿邮件。前几天李少艾打来,说大学有信寄到家里,里面写了入学须知,於是她便打算去看看信寄到没有。
结果一打开信箱,大学的信没有看见,倒是看到了一条颈鍊,还有一张纸卡。
她大概能知道是谁放在这里,所以她的心才会震动得这么厉害。
--他来过。所以放下了东西给她。可是他也走了,没有见上她一面,没有跟她说过一句,就走了。
来得那么静悄悄的,走的时候也那么轻易。
她缓缓地把项链拿在手上,摸了摸。目光转到纸卡上,没有上款,没有下款,但她几乎是看一眼便认出了他的字迹。上面写著:
在我离开以前,很想再见你一面。
如果你愿意的话,带上这条项链一起来见我,
我告诉你它的秘密。
任惟伊读了又读,那么短的,只写了三行的字,她不知道读了多久多长的时间。她一直重重覆覆的看,却越看越难过。
那条项链放在她的手心,沉甸甸的,好像她自己的心。她前前后后地看,有点儿想知道它的秘密是甚么。
那么小的一条项链,能藏着甚么秘密?
项链放在她的手心里,她紧紧地握着,却发现有些甚么碍住了。她打开手心一看,才看到吊坠的旁边有一个很小的开关。
於是她按了一下,盖面弹开了,里面是她的照片。
她的照片,毕业典礼那天他给她拍的照片。
他把照片裁得刚刚好,放在这项链里。
她不知道自己盯着这照片看了多久,直到有一刻眼睛干涩得难受,才「啪」的一声把盖子盖上。
偏偏是现在,她心里想着,偏偏是现在这时候。甚么都太迟了,给她甚么、和她说甚么都太迟的现在,才给她这些。
她回到家后,把东西放好,便去洗碗。
她觉得太迟了,就像她错过了跟他说生日快乐的时间,他也错过了留住彼此的机会。她已经不能够再如常的看着他了,更无法再面对面的说着祝福他前途的话。再见面对她来说,其实太残忍。
后来她知道她并不是不想再见他,而是不敢再见他。
她天天看着月历上的日子走神,一天一天算著还差二十三号多少天。她明明知道不会再有转机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去数算那些日子。
直到八月二十三号的那个星期六,要来的最终还是来了。
甚么都没有改变,如她所想的。放下这张纸卡和项链后,他没有再找她,而她也没有回覆过他。
那天一大早,她就醒来了。或许不是醒来,她整个晚上都没有踏实睡过。
总是有心事牵绊著,她无法真正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想起林天宇拿着行李离开的画面。尽管她已经很累了,眼睛酸得很难受了,可就是无法睡得进去。
就这样迷迷糊糊一整晚,起来的时候只觉头重脚轻的,像熬夜熬了三个晚上一样,沉重得无法形容。
她需要找点別的甚么事情做,才能分散这种痛苦的感觉。
任妈妈一早便察觉到了任惟伊的憔悴,她直觉是与林天宇有关的。於是想来想去,最后道:「伊伊,你可能是在家里待得太久了,整个人都有点憔悴。不如你出去走走吧。你都在家照顾我两个月了,今天休息一下,出去走走,怎么样?」
任惟伊一怔,笑了笑:「妈妈,我在家就是天天在休息,还需要怎么休息?」
「出去走走吧,別老是困在家里。经常呆在一个地方,人就会变得迟钝,想法也会被局限。出去走走,晒晒太阳、见见人,甚么都好,这样妈妈也好过一点,不然总是想着你整个暑假被綑绑著和我一起,怪难受的。」任妈妈说得真切,任惟伊本来还想说甚么的,可是见任妈妈皱了皱眉,她便把话吞了回去。
她慢吞吞的换了一身衣服,把吃的準备好,走到门边又回头,蹙眉问道:「妈妈,你一人真的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