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们已经聚集。
应寒年从屋子里慵懒地走出来,视线落在林宜身上,继而落在她怀中的两束鲜花上,脸上的表情凝住。
他一步步走向她,停在她面前,黑眸盯着她,“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去。”
“怎么会这么想?”
她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怕我在我妈面前胡乱介绍么?”他自嘲地笑了笑。
是她怕,还是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林宜抱着花看他,“我只是想向自己的偶像敬上一束花。”
偶像与粉丝,没他什么事。
应寒年没有再说什么,淡淡颌首,带着些烟嗓道,“有心了。”
他居然会这么客气地和她说话。
一群人走在路上,林宜和应寒年走在后边,应寒年跟着她的步子没有走得快。
一路无话。
林宜没有问墓在多远的地方,只安静地走着。
走出一段路后,应寒年拿起一根烟含在薄唇间,低头去点火,烟头的火星子亮起来,青烟随着轻风朝林宜这边飘过来。
“咳。”
林宜被呛了下。
应寒年往后退了一步,走在她的另一侧,烟不再落在她的身上。
林宜看着他的举动,垂在身侧的手指绞了一下包着花束的彩纸,抬眸望向前面离他们很远的队伍,问道,“今天过去,真的准备回去了吗?”
“嗯。”
应寒年咬着烟低低地应了一声。
“老爷子会把位置给你么?”她问道,纯粹是没话找话。
“不知道。”
他拿下烟捏在手里,不去抽,任由烟在风中这么烧着。
“哦。”她点点头,低眸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这次回去你要全心对付牧羡枫了吧?”
“大概吧。”
她问,他回答,却答得没有一点应寒年的风格。
他好像突然间丧失了斗志一样,这样的应寒年是林宜所不适应的。
她抱着鲜花,静默片刻后道,“你要小心些牧羡枫,他这个人不动则已,一旦孤注一掷了,怕是会朝你最受不了的地方下手,他很能抓每个人的弱点,并且一击致命。”
当初若不是一系列的事发生,她早就成为牧羡枫攻击应寒年的一张王牌。
如果她这张王牌真的产生了作用,她不知道自己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应寒年会被要胁多少。
“哦。”
应寒年回应得漫不经心。
林宜再找不出话说下去了,想想也是,他和牧羡枫斗了两年,应该清楚牧羡枫的手段。
蓦地,应寒年拿起烟吸了一口,嘲弄地道,“我已经没什么受不了的地方可供他下手了。”
他最重要的人能推开的都推开了。
如今不过剩他孑然一人,没什么怕的。
听到这话,林宜不由得抱紧手中的花,他的话像一根细细的针游走在她身体的每个角落里,让她刺刺密密地疼着。
她停下来,抬眸看向他,认真地道,“应寒年,你别这样,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前程,有自己的商业版图。”
应寒年跟着停下来,低眸盯着她,眼底深极了,笑着邪气,道,“你还希望我有了这些后,就放你自由。”
“……”
林宜哑然。
应寒年扔了烟,鞋尖在烟头上碾着,碾去火星,舌尖抵了抵薄唇,“明白,林宜,我都明白。”
“应寒年,我……”
“放心。”应寒年低头看着地上的烟,抢在她说出更伤人的话之前道,“你要真那么疼的话,我哪敢碰你?这两天,我不是连话都不敢和你多说么?”
他也是人,他也会怕。
他怕弄到最后,他连站在她面前,她都受不了。
“……”
林宜又被刺了无数下,面对无赖的应寒年,她可以大力地抵触反抗,可面前的男人,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吧,快到了。”
应寒年道,径自往前走去。
林宜只能跟上他。
一行人来到山坡上,牧子良的轮椅是被扛上去的,这个山坡不是特别高,却是比较陡的。
林宜被应寒年拉了好几次才走上去,脚下都是被除过草的痕迹,她想,昨天应寒年将通往应咏希墓的路上都做了清扫。
众人逐一上了山坡。
林宜被应寒年拉着往上走一些,到上面稍微平坦一些的地面时,他松开了她,都不用她开口。
林宜正望着周边的环境,忽然就听前面跛脚医生疑惑的声音传来,“那几个是谁?这每年也就我过来扫墓啊。”
闻言,林宜和应寒年都往前望去,前面的被众人挡着,忽然,应寒年似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猛地就往前冲去,一把拨开人群往前跑。
“……”林宜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下,她快步往前跑去,就见前方是一片的开阔地,中间向着东方的方向立着几个半圆型的墓包,每个墓前都立着碑,这里有应咏希的墓,有姜家父
母,甚至还有应寒年和姜祈星的墓。
而此刻,有三个戴着口罩的男人站在应咏希的墓前,听到声音,他们转过身来,露出被掘了半边的墓。
墓边上还有三把铁锹,上面全是泥。
应寒年冲过去的一刹那,林宜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鲜花从手中掉落下来,震惊地看着,完全无法接受。
掘墓。
居然有人掘墓。
那三个人发现不好,散开来拔腿就跑,应寒年歇斯底里地吼出来,“拿住他们!”
话落,保镖们冲过去逮人。
林宜想不了太多就朝应寒年跑过去,应寒年已经冲到墓前,双膝跪在地上。
在他面前,一个特别旧的骨灰盒倒在地上,粉末洒出一半,落地泥地上。林宜站在那里,惊呆地看着,都不敢去看应寒年的脸色。
第430章 帮我,团团,帮我(5)
只见应寒年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起骨灰盒,修长的手指颤抖地将边缘的粉末推进盒中,嘴里低低地喃着,“没事,没事,没事。”
“……”
林宜眼眶一下子红了,在应寒年身边跪坐下来,双手谨慎地捧起一捧粉末放进骨灰盒中。
应寒年跪在那里,一手颤抖地抱着骨灰盒,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是这个样子,脸部在抽搐,额上的筋全部突显出来,眼睛红得像是瞬间被血浸透一样。
“帮我,团团,帮我。”他抱住骨灰盒,声音颤得满是无助,牙齿在打颤,“我手抖。”
他握不住。
他握不住骨灰。
“好,我帮你。”林宜一口答应,小心地一次次捧起地上的骨灰放进骨灰盒中,边放边劝慰着他,“没事的,应寒年,我帮你,没事,真的没事。”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
她只知道一定要把骨灰全部捧回,否则,她不知道应寒年会变成什么样。
捧回去就好了。
全部捧回去就好了。
忽然,本来风平浪静的山上卷起一阵大风,林宜听到身后传来的树叶子哗哗响,想都不想地扑倒在一地的骨灰上面。
大风吹乱她的长发,她扑得再快,一些骨灰还是被风扫了起来。
“不要!”
应寒年呆呆地看着,声撕力竭地喊出来,放下骨灰盒就冲过去。
“应寒年!”
林宜震惊地看向他,顾不上身下扑住的骨灰,站起来就朝他跑过去。
应寒年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了,直直地往前冲去,试图将空中的粉末全部抓住,他一只脚已经踩到山边,石子往下滑去。
林宜用尽力气拉住他,差点被他拖着带下去,“应寒年,你别这样。”
他会摔下山的。
“放手!”
应寒年瞪着空中的粉尘,挣开她又要往前扑,整个人几乎摔下林宜不顾一切地扑到他身上,牢牢地抱住他,大声地道,“没用了!你抓不到了!应寒年你抓不到了!”
别再做徒劳无功的事了。
没用了。
真的没用了。
应寒年被她抱得只能定在山边,他伸手去抓,只抓到一抹空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骨灰如同粉尘一样飘在空中,一缕一缕随风消散。
没了。
都没了。
“呵。”
应寒年忽然笑起来,眼泪倏然落下,身体慢慢沉下去,林宜根本抱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跪倒在地上。
似哭似笑。
情绪悲恸到了极点。
他颤抖的双手死死地抱住头,一双眼直直盯着那些消散在半空中的粉末,撕心裂肺地吼出来声,“啊——”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
林宜听着他的声音,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被瞬间碾碎,她蹲下来,伸手去擦他脸上的眼泪,指尖刚拭去,眼泪又掉落下来,滚烫地落在她的指尖。
“我做错了什么?”
他跪在那里问,声音颤着。
林宜双眼涩得厉害,她不断摇头,擦着他脸上的泪,“你没错,应寒年,你没错。”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应寒年继续问,一双能滴血的眼睛里充满了质问和狰狞,每个字都听得人肝胆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