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说好就是你宋于秋,说坏就是我孙猴,我想知道的是咱们俩这辈子能不能沾个边!所以我没管他!我眼睁睁看着他脑袋被摁到水里又抬起来,抬起来又摁下去!我没帮他说话!我没动!我不是想让娃娃死,光想着看看你懂吗!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沦落成我这样,我——”
喉结滚动,宋于秋一刀戳下去,孙猴及时偏头。
刀身划过眼尾,生生剜下一片肉。
孙猴边后怕哭着,边吼:“宋于秋你不能杀我我!不能!!你有老婆有小孩,这辈子好不容易绕回来了还动我干什么?!手上沾人命你就完了,不如我了知道么?堂堂宋于秋连我孙猴都不如,你活着干什么?!”
外头阿彪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见势不妙,也劝:“宋、宋哥你冷静点,大不了咱们把人带回去折腾。今晚太多人看着了,风险大,你别干这档子事,犯不着为这种人把自个儿送进牢里去啊。”
孙猴继续红着脖子大吼:“林雪春还在医院里,你不想着她了么?!”
“你那摊子红火得很,日子过着好得很,你杀我干什么?!”
乱了,全乱了。
孙猴语无伦次说起来,扯媳妇儿扯儿女,扯到那个大宅子、扯起当年的桩桩件件。连他自己都弄不分明,他究竟为了活命、为了活谁的命才鼓着青筋朝宋于秋怒吼,如此假仁假义地教训他,仿佛足以圆满人生之中的缺陷。
如果说宋于秋是那顶天地里的英雄,他必定是街边人人喊打的野狗。
他曾以为英雄陨落能给他些许安慰,结果到最后他只得到迷茫。
为什么连那无所不能的宋于秋都能落进悲惨地步里?为什么他心里不够痛快?是他做得不够?切手指不够,害死无辜的娃娃不够,他还想要什么?
他应该想要他垮掉。
但事实证明,英雄的垮落对卑贱的野狗而言毫无意义。
直到这时候他恍然大悟,或许世间人人羡慕之下有嫉妒、安慰之下藏着幸灾乐祸。人这种动物生来不纯粹,它太难诚心待见别人的好,总有这样那样的丑陋情绪丝丝泄露,便是那刹那间的恶意。
怪他太没意志力,是他输在那份恶意之下,沦为不人不鬼的玩意儿,反不如狗。
人活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劲儿呢?
孙猴的手渐渐松了,这个刹那间又觉得死了无妨,总归世上没人会在意他。
“快走。”
他直视着宋于秋的眼睛,有气无力地告诫:“我只是个、喽啰,后面肯定还有别的……”
断断续续说着,边骤然放开手,他交出命。
阿彪阻挡不及,催眠似的反复着‘别别别别别别别别别’,只见宋于秋刀起刀落,银光斩断半根手指。
血肉飞溅出去,孙猴张大嘴巴无声抽搐着,眼泪稀里哗啦的落。裤‖裆再次湿掉,尿骚味四处弥漫着。
下个片刻,外头铁门被唰的拉开。一个戴着粗大金项链的男人拍了拍手,双手插兜,朝宋于秋吹了声口哨。
“好久不见啊老宋。”
他翘着单边唇角,笑得拧邪,身后还有两排掂量着破铜烂铁做武器的人。
少数二三十个。
“妈的。”阿彪暗地里地吐了口唾沫,“真上套了。”
作者有话要说:难道是我的心理问题,休息1天之后就觉得手生(之所以休息就是希望,我梦游的时候能把这章写完!我单身狗沾沾感情戏已经很艰难了,年纪轻轻还要想象痛失爱子的悲痛!!
而且是当爹又当妈的两种悲痛!!我太难惹。
字数不想再多,不知道孙猴的转折会不会太过突兀。
不过没关系,应该没必要再拉长搞推进了,这人就是突然爆发、突然语无伦次、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没意义又突然态度转折的~
第80章 坎儿(2)
八点半接到电话,阿汀九点才到医院。
门口刘招娣等了不少时候,远远瞅见她便大大松口气道:“可算来了。”
旋即走下台阶,偏头看向自行车前作呼哧呼哧喘气的壮女人,“这是……”
“是学校宿管的阿姨。”
宋家事发突然,王君徐洁想陪阿汀上医院来着。
然而这趟出去肯定赶不及闭寝前回来,得填请假单、打电话获取班主任以及父母的同意。一番折腾下来保准耗费不少时间,何况三个大姑娘夜里出门多有风险?
所以两人为请假外出理由吵闹到天翻地覆,宿管阿姨不理睬,直接回房间扛出自个儿的九二自行车,拍着车座喊:“别吵吵了!你们回去睡你们的,我送她去医院!”
堪称威武霸气。
之后更是以狂踩脚踏板,硬生生将四十分钟的路程压缩近半,最终累成这副模样。
阿汀小声解释完,向她认真道谢:“谢谢您送我来医院,今晚麻烦您了。”
“得了,进去看你妈去。”
刘招娣作为长辈,掏空肚里墨水说了几句好听话。宿管阿姨不耐烦地挥挥手,屁股往坐垫上一放,自行车转向往回骑。除了那呼哧呼哧的粗重呼吸声外,还有钥匙哗啦啦碰撞的声音,以及被汗水完全浸湿的后背衣裳。
“走吧。”
刘招娣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医院里人不多,走廊空空荡荡、两条小灯打得幽暗。有些凉,有些阴,还有浓浓消毒水的味道。
前台护士困倦地打着哈欠,电梯似乎也在犯困,头顶的红色数字慢吞吞地跳动。阿汀焦躁不安地绞起手指,忍不住问:“我妈妈怎么样了?”
“还没醒,说是血压高、受到刺激太大了,一下那个什么心脑管还是肾脏什么的有风险。”
刘招娣照搬医生那儿听来的话,实际上半懂半不懂。阿汀问她有没有脑出血,她只隐约记得医生提起过这个词,具体就……
支吾到最后,只能含糊道:“进门问你哥吧。医生前头跟他仔细说过,他应该听得全。”
近日忙成失踪人口的哥哥也来了。
阿汀轻轻嗯一声,又问:“为什么我妈妈突然这样?医生说受到刺激那是……”
“呃。”
正要开口,电梯抵达楼层。
刘招娣揽着阿汀进去,电梯启动时产生轻微的失重感。她犹豫不决,不晓得能不能擅自参与到宋家家事中,将大人都无法承受的事实告诉小小丫头。
只不过,光是低头看到阿汀低低垂落的脖颈,犹如这段般的脆弱,一片瓷白肌肤在灯光下冷冷的蔓延。如此郁郁寡欢,做为人母的她很自然地心疼起她。
心疼林雪春心疼他们全家,最终开口:“今晚不少人来你家闹事,有个姓孙的龟孙子,好像是你爸妈前头认识的,还干了很多对不起你家的事。你听说过这号人么?”
阿汀摇头。
“他说。”
不免停顿好几秒,刘招娣低低道:“他说你们家有个小孩不是掉河里淹的,是被个什么龙哥活活……”
下半截话语太过残忍,她说不下去,声音仿佛踩在薄薄冰面上,越放越轻,生怕踩破冰层、惊醒河底长眠的生命那般。
恰巧的叮咚一声,电梯再次打断对话。
刘招待没往下说,两人脚步匆匆走到病房门口,迎面撞上个年轻小护士,。视线再往里走,便是宋敬冬静静伏在病床边沿、额头抵在林雪春的手边,似疲惫又似受伤的动物,无声无息舔着伤疤。
“来了?”
护士给她们让道,提醒她们小声说话。动静被宋敬冬捕捉到,他抬起头,眼睛周边泛红、血丝分明,难以分辨究竟是熬夜做文章留下的生理特征,还是刚刚趁着无人崩溃了一场。
他招手,阿汀步步走近,看清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确实是48岁的林雪春。
她拥有得天独厚的大嗓门,与敢爱敢恨无所顾忌的暴脾气配套,平日吵吵嚷嚷到不行。乡里有言道:有林雪春在的地方,方圆千米不得安宁。独独今日如此沉默,嘴角下沉。
阿汀喊了声哥哥,语调里已经掺杂点哽咽。
“哎呀没事。”
宋敬冬一伸胳膊将人揽进怀里,手掌揉她的脑袋瓜子,“妈血压偏高,情绪激动又冲高点,没有脑出血没有并发症,休息休息就好。”
他口吻非常轻松,仿佛天晴太久下个雨的理所当然,转而问:“你明早没课?”
“明天下午有。”
阿汀吸吸鼻子说:“我请假……”
“再说吧。说不定妈明早睡醒,一脚踹你回去上课。”
宋敬冬笑着站起身来,照常如春风般温和:“医院里有不少空病床,不管枕头被子而已。我先回家里看看,拿点东西。你饿么?要吃点什么?”
阿汀没心情吃,左右看看,生出疑惑:“爸爸不在这里吗?”
众所周知宋家夫妻感情好,面上吵吵闹闹没休止,其实永远伤不到筋骨。他们俩日常形影不离,无论谁在医院,另外那个都不该缺席。——除非有重大的意外情况。
阿汀看向刘招娣,刘招娣露出复杂的表情,说不出所以然。
因为宋于秋不见了。
林雪春晕倒前口口声声让他给儿子报仇,让恶人杀人偿命,整条巷子的门户都在场。当时宋于秋带着刀开着车走掉,老半天没回来,着实让人感到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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