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解决好了之后已经还不到八点,容溪跟方迹说了一声后就回了诊室,小宋护士刚到没多久,可是已经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说今天要会诊的。
“让病人自己下来看。”容溪喝了口水,觉得嗓子有些干。
小宋护士点点头,“我已经跟他们说了。”
门口来了个人,容溪认得她,是个老病号了,于是连忙笑着招呼了一声,“怎么今天来这么早?”
“一会儿要下乡,要下周才能回来,就早点过来了。”病人笑应道。
容溪接过她的病历本,一边写一边询问她的基本情况,比如近来睡得如何啊,工作压力大不大啊,云云。
“上次教你的办法可以继续,要是睡不着就起来活动一下,有睡意了再回床上。”这是刺激控制疗法的其中一个步骤。
病人点点头,道:“我有个朋友,也是失眠,我吃的安眠药可不可以给他吃啊?”
容溪拿笔的手顿了顿,“最好不要,他的情况未必跟你一样,最好还是让他来看看。”
“哎,好。”病人应了声,然后静等容溪开处方。
这时小宋护士在门口喊了声,“容医生,你家沈老师来了。”
容溪连忙抬眼望过去,就见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个保温杯和袋子,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递过来给她,“你的早饭。”
处方打印出来了,容溪签了字后递给病人,然后忙接过沈砚书地过来的东西,“怎么还送过来?”
“不吃早饭怎么行。”回答她的不是沈砚书,而是还没有离开的病人,“容医生,你男朋友很贴心呀。”
容溪失笑,但也没否认,只点点头叮嘱了两句不要熬夜的话给对方。
沈砚书看着人走了,才出声道:“晚饭吃得就不多,早饭再不吃,你想修仙?”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容溪朝他翻了个白眼,“下午下班了我打车去你学校跟你汇合?”
她还记得沈砚书说过要陪穆教授去安宁医院探望友人的事,但沈砚书却道:“等我过来接你罢,别乱跑,乖。”
又不是小孩儿了,容溪心里头不以为意,随意的点点头应了声好,打发他走了。
保温杯里装的是自己榨的豆浆,袋子里装了两个流沙包,还是温的,她三下五除二的吃完,刚收拾干净桌面就有病人来了。
这一天也真是忙个不停,容溪不停的听到有人跟她说:“哎呀,要不是下雨太大,前两天我就想来了。”
不是急病,一般不会选择在大雨天不利于出行的时候来医院,等到天气一好转,门诊病人就开始扎堆,还都喜欢赶在上午来。
等到下午收工,容溪觉得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歪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抱怨:“真没想到门诊也会有这么累的时候。”
“才过了多久你就不习惯了?”沈砚书失笑的摇摇头,“以前你比这更忙罢?”
容溪皱皱鼻子,“不一样,在门诊累是因为说话太多了,在病房是琐碎事太多。”
一句絮絮的说些闲话,到了穆教授学校门口接了她,沈砚书方向盘一打就直接往郊区方向去。
已经傍晚了的安宁医院格外宁静,笼罩着一种因为黄昏而产生的那种闲散,周遭环境清幽,要不是知道这是个精神病医院,还以为是疗养院。
然而和外面环境完全不同的,是医院的内部,病房都是不一样的,一些具有攻击性或自残行为的严重病人会被安放在有大透明窗的特殊病房,病房里有几张病床,床的四角都有锁链。
其他病房跟普通医院倒没有区别,只是病区大门都是上锁的,就是为了防止病人逃出去,护士也多是男的。
穆教授这次要探望的病人是重度抑郁症,住了大半年院了,治疗也没见什么起色,“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看她。”
沈砚书拉着容溪的手落后她半步远走着,一面听他母亲讲着话,一面抽空回头低声问:“元元,怕不怕?”
容溪一阵牙酸,“我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见过发病的。”
正说着话,病房到了,带路的护士道:“就在这儿了,你们别待太久。”
护士走了之后他们进去,灯光下容溪往病床上一看,就见一个瘦弱的女人正盘腿坐在床上,眉头紧锁,脸色青灰,双目也无神,满身都是阴郁,死气沉沉的让人难受。
穆教授上前去和她说话,几乎没有一句能对得上的,牛头不对马嘴,只能说些吃没吃饭的话,而且还是穆教授说得多,四十几分钟下来,基本是无效谈话。
中途病人下了一次床,说要自己倒水,容溪站在病房一角看着她蹒跚的脚步,打量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忽然嘟囔了一句:“这伸腿伸脚怎么像是重物坠着啊?”
“什么?”沈砚书愣了愣,忙低头凑过去低声问了句。
容溪也低声道:“我想试试她的神经反射正不正常,你能不能跟阿姨说说?”
“你……”沈砚书斟酌了一下,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
“猜测而已。”容溪老实道,“没把握的。”
但最终她还是得以给这位穆教授的友人做了个简单的查体,除了双手握力明显降低,其余神经系统反射倒也没出现异常。
穆教授问她:“是不是哪里不对,她不是抑郁症么?”
容溪抿抿唇,抑郁症是真的,不过,“阿姨做过颅脑CT的检查么?”
这个穆教授倒是知道的,“自从知道是抑郁症之后就送来这里了,医生说不用做那些检查,她的症状很明显的。”
容溪眨眨眼没说话,护士已经来催促探视人离开了,他们就从病房内出来了。
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容溪终于在看见铁门和锁头时感受到了一点害怕,这里的气氛太恐怖了。
“阿姨。”她叫了一声穆教授,“要是可以,让那位阿姨的家人跟医生说说,给她做个脑部检查罢,我们以前也有病人是抑郁症或者精神分裂,最后查出是脑部占位性病变的。”
其实她想说的是脑瘤,可是又怕穆教授不相信,只好换个听起来很专业的名词。
穆教授吓了一跳,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很认真,倒也应了声是,然后说起这位朋友来,“她也是命苦,小孩六七岁的时候被人家拐走了,她找了几十年,小孩要是还在,比阿书还要打两三岁呢。”
说着她叹了口气,“她的病都是想孩子想出来的。”
只有为人父母者,才能体会到丢了孩子会有多痛苦,哪怕不是丢呢,只是摔了碰了,也要难过一阵子的。
沈砚书垂着眼,一手拉着容溪,一手护着母亲下楼梯,他的心里倒是有些发热,又想起幼时生病母亲为了他熬夜守护的往事,对亲生父母他没有印象,所有的感触都是为了他的养父母。
“好了,阿书你和容容跟我回家去吃饭罢,别在外头吃了。”穆教授笑语殷殷,把心底那点慨叹收了起来。
俩人对视一眼,都默默地点了头,车窗外霓虹灯不停闪过,对面的路边有一家三口也在等红灯,容溪多看了两眼,忽然想,要是沈砚书没有被沈家收养,现在会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念头一起,她又立刻甩头丢了出去,沈砚书扭头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穆教授坐在后座,闻言也立刻伸头来看,容溪一愣,连忙摆手,“没、我没事啦……”
绿灯亮了,车子一下又没入了晚归的车流。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还是在深夜哦~
第五十八章
穆教授的那位朋友最后查出来是脑瘤, 容溪从沈砚书口中听说这件事的时候, 觉得一点都不意外。
沈砚书惊讶得不行,“怎么会这么……”
他顿了顿, 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容溪挑了根蒜蓉通菜在筷子上,“戏剧化?”
沈砚书眼睛眨了一下,点点头。
容溪笑笑,声音平静道:“这有什么,你去医院待十天半个月的, 能知道不少的故事。”
一涉及到钱和命, 是人是鬼就会立刻露出本来面目,人性就是这么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沈砚书吞着口里的粥,动作有些慢, 容溪仔细看看他还有些肿的嘴脸,换了个话题,“你记得吃维生素B2,我放在茶几上了。”
这段时间和邹梁琛那边的合作进入到另一个阶段, 曲子已经全部录完了, 可是却还没找到合适的歌手,连宣传视频都没有制作,更别说邹梁琛想要的MV了。
拖一天就烧一天的钱,别说邹梁琛他们着急,沈砚书也着急,总归没人会想让自己的作品没有面世的那天。
他的心情有了阴霾, 暗自着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稳,容溪早上起来时总觉得他的精神头不如以前足了。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身体出现了小状况,口角发炎,不过容溪疑心他不是因为上火,“你都瘦了,一直吃不好才会这样。”
维生素B2是一种水溶性维生素,需要每天通过饮食补充,饮食不调可不就容易缺么,他不得口炎谁得。
涉及到身体健康,沈砚书不敢大意,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吃完饭就去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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