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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痣 (南山鹿)


  听觉变得异常敏锐的陆晚仿佛能看见祁陆阳迈着果决的步子走过来,他抬腕摘下手表,又将它随意地扔到地板上;她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男人把外套脱了,领带扯开,衬衫扣子不知为何崩落了一两颗,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她已经能听见他的呼吸。
  除了脚趾,陆晚的手也开始不听使唤。指尖抠住床单,布料随之拱起,像几条蜿蜒曲折的河。
  床垫往下重重一陷。
  山一样高大的影子,以及熟悉又强烈的男人气息在顷刻间将她笼罩。
  “你啊你……”祁陆阳的声音在人面前响起,轻得像叹息,“怎么就被他捉到了呢?”
  隆冬暖阳被百叶窗的窗棱割裂成一排排平行光束,直直的,没有转折,罩在陆晚身上却变成弧度不一的曲线。曲折的光影紧贴于女孩的肌体起伏,将她不可言说的绝伦美妙重新描摹了一遍。
  祁陆阳尽兴欣赏着圣光中的艺术品,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没谁抓我,也没人强迫我。”陆晚的手臂仍停在身前做遮挡,姿势古怪,语气却笃定,“陆阳,我自愿的,很清醒。”
  听到这句,祁陆阳扯开她腿上缎带的动作,微顿。虽说是自愿,女孩的脚踝还是被勒出了痕迹。
  她皮肤一向敏感,更是怕疼得要命,偏偏最爱臭美,看见人家打了耳洞好看,自己也要,硬是央求陆阳陪着一起去。到了店里,别人明明几分钟就能做好的事,在陆晚这儿硬是磨了半小时才搞好,打完耳洞还一直哭,怂的要死。
  回到当下。陆晚的指尖在同一时刻已摸索着触碰到了男人的侧脸,被她打了两巴掌的侧脸。
  “疼不疼?”
  “疼不疼?”
  两人一齐问出口。
  “疼也得忍着。”祁陆阳语气平静,“更疼的,还在后面。”
  解开手上的束缚,男人伸手去触碰陆晚垮掉的肩带——她竟然会以为自己在好心地帮她整理衣服,就那么顺从地坐着,不知抵抗。
  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把肩带一扯到底,另一侧的也被祁陆阳拉了下去。
  软绸直直下坠,堆叠在腰身。
  将仅剩的一点天真双手奉上,陆晚于此刻试着向他求证:“那人说、说你喜欢我。”
  祁陆阳笑:真是个傻子,在这种时候问一个男人喜不喜欢自己,是得不到第二种答案的。只不过,他这里也没有第二种答案。
  “你信吗?”他反问。
  “……我不信。”陆晚的声音几近呜咽,猫儿似的,可怜可爱,“他说的我不信,我只想听你说。”
  只想听一个骗子的?
  祁陆阳失笑,这些年,谎话讲了太多,他自己都快分不出真假了。
  只有傻子会信。
  他呢喃:“迟迟,我爱你。”陆晚被蒙着眼,看不见他眉宇间的郑重、沉沦与贪恋,她只听到了一种敷衍的哄骗。
  毕竟在叫谁都不清楚。
  但她还是当了真。
  “陆阳。”陆晚在万劫不复的深渊中低语,“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那一年,那一天,少年陆阳在生日当天因为颗发了芽的土豆被送进医院。在病床上假寐的他,听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被风吹到耳边:
  “小叔叔?陆阳?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见他没醒,女孩胆子大了起来,她站起身,温热的气息扑倒人脸上:“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随后,两瓣柔软贴上他的颊侧,带着一丝潮意,蜻蜓点水,却也惊天动地。
  等偷亲自己的小姑娘逃出了病房,少年平静地睁眼,用指腹轻蹭那处湿痕,再搁到舌尖尝了尝……他的迟迟,果然是甜的。
  如今的陆晚,身体和思想一样诚实。
  她把自己融化成一滩水,潺潺流动在他的股掌之中。
  他们都是远行于沙漠中的旅人,干渴太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绿洲。
  ……
  *
  将陆晚的眼罩揭开,等人适应光线后勉强睁开了眼,祁陆阳突然低低笑了声:“傻姑娘,这么多年了,还是不知道张开……”
  “啊?”陆晚迷蒙的眼疑惑地眨啊眨,唇齿微张,纯真得像初生的幼兽。
  她刚才明明已经张嘴了。
  对方瞳色晦暗到极致,瞟了眼她的腿:“我说的是……这里。”
  中途,祁陆阳箍住她后颈将人的上半身强行抬高。陆晚又羞又怕,反抗地撇开眼神,他便加重手上力道,收紧再收紧,目光阴鸷,垂下头在人唇边逼问:“我是谁?”
  “陆、陆阳。”
  “看清楚再说……”祁陆阳掐着她脆弱纤长的脖颈,以此为支点,拿她的呼吸作要挟,“我、是、谁?”
  失心疯一般的祁陆阳差点折断它。
  最终,陆晚还是哀哀切切地低唤出来:“小叔叔。”
  心满意足,祁陆阳松开手,大发慈悲地渡了口气给濒临窒息的陆晚。她是那么乖巧,又那么聪明,转瞬间就已学会配合——高低错落音调不同,却一样甜软的“小叔叔”从女孩的嘴里断断续续地溢了出来。
  小叔叔,小叔叔,小叔叔。
  “迟迟,我爱你。”
  “迟迟,迟迟……我爱你。”
  他轻轻唱念,伴随着深重的喘息,仿佛真心谎话说够三遍,就能变成亘古不变的真理。
  结束后,祁陆阳半趴在陆晚身上,将脸搁在人肩窝里久久不愿起来。
  等两人皮肤贴合处的汗水都变冰凉,他这才惊醒。又疼又累、后半程嗓子都喊哑了的陆晚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模样怪可怜的,翻身的意识都没有。
  心疼地捏捏她的脸,祁陆阳生出种男人都会有的肤浅自豪感来。
  祁陆阳拿了些湿巾帮陆晚简单清理。过程中,男人贪婪的手无法抑制地再次触上温软滑腻的皮肤,眼见着就又要抬头……他闭眼,强行起身去了浴室。
  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祁陆阳带着满身无处发泄的过剩精力出门。
  春节期间,养马场里空旷寂静,只有三三两两零落的工人留守。在马厮里晃了大半圈,他问赶过来陪同的员工,简明扼要:“最烈的是哪匹?”
  对方牵了一匹通身油亮的棕红色奥尔洛夫马到跟前,介绍说它名字叫伊丽莎白。
  祁陆阳友好地拍了拍伊丽莎白的背,这马儿立即狂躁地向后蹬腿,鼻孔刺刺地朝他喷着气,凶得很。这呛口辣椒的模样过分眼熟,男人大笑:“就它了。”
  年后,圈子里传出来一件奇事:除夕当天,祁家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少东家无处可去,在大兴的马场里待了整整三天。每天下午,他都要挑上匹纯种马到处撒丫子溜几十圈,不停不歇,劲头十足。
  一阵折腾下来,自己个儿的精神头倒还是顶顶好,却差点累死……那些可怜的马。
  陆晚听到之后笑了:幸好自己英文名不叫伊丽莎白或者凯撒、温莎,不然,她还真分不清这群人在说谁。
  时间回到今天。
  夕阳沉入山间之前,陆晚就醒了过来。愈发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别人,床上地上都是一塌糊涂,她自己也是。
  懒得收拾其他,也不想叫人进屋,陆晚忍住腿间剧痛冲了个澡,披着厚实的浴袍就去了露台。
  养马场里只有这一栋别墅,露台前除了空旷无垠的草地,什么都没有。云层压得很低,在草地上投下一大片一大片影子。
  陆晚想,女人经事以后心态果然会变,她居然觉得眼前这几片阴影特别像太阳赐予大地的吻痕,明明暗暗,深深浅浅,暧昧难言。
  名字里恰好有个阳字,同样把陆晚身上弄得全是淤青红痕、几乎没一处好地方的某个人,正在草上策马扬鞭。他微微弓腰,手臂肌肉紧绷,有种迫人的气势,看起来精神很好,兴致更好。
  调转马头时,祁陆阳也瞥见了趴在栏杆上的陆晚。
  骑着快累瘫的伊丽莎白来到别墅前,他仰起头,朝楼上的女人扬扬下巴:“不冷啊?快进去。晚上要吃什么想想好,我这就上来。”
  陆晚恼怒他舒服完就丢下自己,冷冷答了句“我吃你的狼心狗肺”,然后进了屋。
  被她劈头盖脸一骂,祁陆阳郁结了大半天的心思募地豁然开朗:管他妈祁元善是在打什么主意,他这回,还非得把狼心狗肺给进行到底了。
  帮佣送饭上楼来时,推车里还有一板药片和几盒东西,陆晚数了数,大概知道自己接下来几天会怎么过了。饭吃完,祁陆阳给她倒好水,将药递到人面前:“委屈下,我以后注意。”
  陆晚朝他眨眨眼,没去想这个“以后”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接药,也不张嘴,好整以暇地犟着。
  箍住她下巴将药片塞进嘴里,祁陆阳自己先灌下一大口水,再垂头亲上去,驾轻就熟地就摆平了陆晚的小别扭。
  直到陆晚把药吞了,他仍没松开唇。
  托陆瑞年悉心照料的福,祁陆阳身体底子确实好。大冬天的,室温没调太高,他洗完澡只围了条浴巾竟也不嫌冷,体温反而又烫了起来。比年少时魁梧许多的这副身体上,肌肉结实,线条硬朗,血管虬结。刚才乱七八糟的陆晚没空多看,当下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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