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 (羽林灵)

　　徐洪易见肉肉哭了，心疼得要死：“你骂她干什么？她又没有做错事。”
　　徐洪易想挤进去，姜末拦在门口不让他进：“我骂我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关系大了。”徐洪易扯了扯领口，心里有股火气往上冒，“她不是你一个人的，她也是我的。”
　　若是别人，徐洪易一只手就能把她拎一边去，但是面对姜末，他不能那么做，他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问题的，尽管他脾气不太好，不过他克制住了。
　　对于徐洪易的话，姜末并没有显得很吃惊，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她跟你没有关系，从你把我从医院赶走的那一刻起，我们跟你就没有关系了。”
　　徐洪易愣住，六年前的那一天，狠心赶走她的场面历历在目，在她走后，他其实也流泪了，只不过她看不到而已。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么？你知道我一个人带着肉肉有多艰难么？”
　　那时候发现自己怀孕，姜末又惊又喜，原来上天并没有剥夺她做妈妈的权利。她无论如何也要养大这个孩子。
　　当时一个人在深圳大着肚子去上课，惹来不少人的注目，不过姜末并不介意。肉肉出生是八月，正好是暑假，姜末没有回H市，而是请了自己的表姑也就是汪淼的舅妈来帮忙，直到姜末学业结束才一起回到H市。
　　初为人母的紧张，一边读书一边带孩子的艰辛，这个过程没有经历过的人谁又能懂？
　　徐洪易沉默了。
　　姜末的不易，徐洪易完全理解，因为徐洪易自己那个时候也不容易，养伤就养了半年，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创业，那种孤独和努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似乎都沉浸在过往的思绪里，过了会，徐洪易声音低哑地开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不说倒罢了，一说这个姜末突然怒气就上来了：“我为什么要找你？求你可怜我么？徐洪易，我还没有那么蠢……”
　　姜末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她深呼吸了两口气，逐渐平复下来：“以后我的事肉肉的事都不需要你管了，请你以后不要在我们面前出现，我不想再看到你，你知道吗？”
　　姜末大声说完，用力把发呆的徐洪易一推，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徐洪易靠在楼梯拐弯处的扶手上，门内姜末的抽泣声透过门板传入他的耳膜，徐洪易站了一会，朝着大门开口：“姜末，你别哭了，我走就是。”
　　

　　第56章

　　徐洪易很久没有体会这样的失眠了。
　　养伤那段日子，他几乎夜夜失眠, 一方面是因为伤口疼, 另一方面是因为心里太空。
　　以前他就算再忙，只要一回到家，他所有的疲惫和紧张都会自动松懈下来, 看着姜末进进出出洗衣做饭, 哪怕有时候和她吵吵嘴, 生活都很充实。
　　然而姜末走后, 徐洪易就觉得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公司里他像赚钱的机器，生意做了一单又一单，合同签了本又一本，可是回到家，看着没有烟火气息的房子，那股空虚就像冬日刺骨的冷风，刮得他胸口一片冰凉。
　　这次回来本以为姜末跟汪淼走到了一起, 他失落之外, 心里还是祝福姜末的。汪淼那人不错，对她也挺上心, 姜末跟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
　　直到刘建章把肉肉的照片发给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可能又犯了。
　　对待姜末，不能用常人的惯性思维去看待，他年轻的时候已经吃过亏了。
　　他又想起那天晚上，明明看到汪淼从姜末那里出来, 回到诊所去睡觉的事情。
　　他决定要弄清楚再下结论。
　　然后他去了诊所，看到了肉肉，听到肉肉说自己的名字叫姜徐徐，又听到肉肉叫汪淼叔叔。
　　那一刻，徐洪易感觉自己的心里开出了最耀眼的花。
　　然而今晚，那朵花被姜末一巴掌给拍掉了，她心里有怨气，徐洪易知道。
　　如何让她消除那股怨气，徐洪易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好办法来，所以，他失眠了。
　　徐洪易见义勇为，公交车上赤手空拳勇擒歹徒的光荣事迹让他在H市又火了一把，电视台和报社都有来联系，想给徐洪易做采访，徐洪易拒绝了。
　　首先，他并不想靠这个事情出名，其次，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敷衍这些对生活无关紧要的事情，再者，他还没那个心情。
　　结果他这一拒绝，又被打上了低调，做好事不想留名的标签，媒体对他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个空间，称他是内外兼修，德才兼备的企业家。
　　没过多久，身在Y城的徐老太太也知道了他的英勇事迹，打电话来问他伤得严重不严重。
　　顺便还多说了几句：“……我看到姜末也在，你们和好了？”
　　徐洪易说：“没有。”
　　徐老太太不太明白：“那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徐洪易想了想，说：“我正好找她有点事情。”
　　徐老太太有些失望，嘴上叹了口气说：“可惜她现在已经结婚了，洪易，你也为自己考虑一下吧……”
　　老太太想说，她都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别再折腾自己了。
　　结果徐洪易却说：“她没有结婚。”
　　徐老太太顿了一下，说：“没有结婚，怎么会有个孩子？”
　　“妈……”徐洪易语速平缓，表情却很慎重，像在宣布一件非常要紧的大事，“那个孩子不是别人的，是我的。”
　　那头的徐老太太半天没有出声，不是她不想出，而是因为意外和激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好半天，她才声音颤抖着问：“……是真的么？我没有听错吧？”
　　“千真万确，鉴定报告就在我这，妈，您有孙女了。”
　　徐洪易说完，那头的徐老太太就哭了：“太好了，太好了……”
　　这几年，徐老太太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徐洪易怕她情绪太激动，会受刺激，于是劝她说：“您别太激动，过阵子我就带她们回来看你。”
　　徐老太太嘴上说好，但心里根本做不到，放下电话就去跟大儿子说了，她有孙女了。
　　徐老太太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又生了两个儿子，现在知道自己还有个孙女，那真是开心得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隔天，徐老太太就收拾行李，不顾大儿子的反对，坐车到H市来找徐洪易了。
　　徐老太太直接到徐洪易公司来了，当时徐洪易正在开会，得知母亲大人来访，只能暂停会议，把老太太带去了办公室。
　　“您怎么这么心急，早知道我昨晚就不跟您说了。”徐洪易提着徐老太太的行李包走进办公室，对老太太这么急切的行为感到无可奈何。
　　徐老太太分辨说：“我能不急么？你都快四十了，现在突然跟我说我还有个孙女，我就怕我哪天睡着了再也醒不来，我就见不到她了。”
　　徐洪易呸了一声：“您长命百岁，别胡思乱想了。”
　　徐老太太摇摇头：“别说没用的了，一会你就带我去见她吧？”
　　徐洪易有点无奈何：“妈，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见她，而是现在的情况来看，您还不能光明正大见她。”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亲孙女，我做奶奶的不能见？”老太太又开始激动了。
　　徐洪易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您稍安勿躁，先听我说。肉肉现在还不知道我是她爸爸，姜末呢，她还在生我的气……”
　　徐老太太是个聪明的老太太，徐洪易一解释她立刻就明白了，沉默了一会，说：“那我偷偷看她一眼总行了吧。”
　　徐洪易点点头：“行，当然行，不过不是现在，你得等我下班后，再说，肉肉也要上学啊，是不是？”
　　徐洪易让司机送走了徐老太太，顿时有点头大，姜末那里还没搞定呢，老太太又跑来催他命，看来不抓紧不行了。
　　徐老太太离开办公室后，徐洪易打了几个电话，不一会儿，他需要的信息就传过来了：肉肉所在班级，老师是谁，作息时间表……
　　姜末这几天也是挺纠结的，自从她那天把徐洪易关在门外后，肉肉就一直不开心。
　　当时她哄了很久，肉肉始终觉得她做得不对。
　　肉肉说，那个叔叔是个英雄，你怎么能那么对待英雄呢？
　　姜末只能告诉她，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等你长大你就会明白了。
　　肉肉并不接受，始终是气鼓鼓的，那天晚上饭都吃得不多，就自己回房间了。
　　小孩子的喜怒哀乐都很简单，也很容易忘却，姜末以为她很快就会忘记这事，结果隔天切换频道的时候看到地方台重播那条新闻，又给姜末甩了会脸子。
　　姜末也很无奈，徐洪易几百年不坐一次公交车，不小心坐了一次，居然就坐成了英雄，这运气也不知道是太好还是太坏。
　　这两天连公司的同事都在议论，她是不是跟徐洪易复合了，姜黎也私底下问过她，姜末说没有，车上相遇不过是个巧合。
　　姜黎当时的表情就是一句话：我信你个鬼哦。
　　这天放学的时候，姜末发现徐洪易的车又跟在她和肉肉身后，姜末心想，徐洪易难道又想陪他们坐公交？